宜嘉輕輕點頭,叫了聲“大姐姐”。看了看一側的江明譽,又仰臉叫了聲“長兄”。
江明譽對薛氏的印象不深,自不似妹妹這般感慨良多。卻也并未因宜嘉年幼就輕視她,聲音溫和如春日暖陽,同宜嘉說起話來,“……那年我回鄉考試,曾在祖母那抱過你。不過你當時尚小,還不記事。一眨眼,都這樣大了。”
宜嘉正仰着臉,乖乖與長兄長姐說話,身後蓦地傳來一道低沉淡淡的聲音。
“宜嘉……”
宜嘉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眼睛一亮,立馬忘了面前的長兄長姐,着急地回頭去尋,見到那道颀長的身影,便跑過去,扯那人的袖子,聲音輕快地喊了句,“二哥!”
江明霁微微低眸,看見小丫頭亮晶晶的眼睛,唇角微扯,擡手揉了揉她的頭,輕嗯一聲,當做應答。
過後,牽着小丫頭的手,帶她走到兄妹面前,颔首示意,“大哥。”
江明譽想到宜嘉方才那句二哥,略作遲疑,“你、你是明霁?”
江明霁輕輕颔首,“多年未見了。”
“是啊,快七八年了吧。”江明譽也很是感慨,伸手拍拍江明霁的肩,回憶往昔道,“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愛說話,明恒偏要煩你,你不理他,他便要哭鬧。我隻好叫人把你倆分開……那是也真是年少。”
江明譽說了幾句,但這裡畢竟不是個适合重溫童年趣事的地方,他便也适時地停下了,隻道,“今日倉促,改日叫上明恒明松他們,一塊喝茶。”
江明霁點了點頭,“那我們便不打擾了。”他點頭與二人示意,宜嘉也乖乖地和長兄長姐道别,牽着二哥的手,跟着他走了。
見兩人走遠,江宜昭疑惑地看向哥哥,“我記得,二哥和宜嘉……并非一母所出吧?怎的宜嘉這樣親近他……”
江明譽是家中嫡子長孫,卻從不在意嫡庶之别,不在意地道,“兄妹間感情好,這有何奇怪。”
江宜昭唇角微僵。
她就不該問哥哥,明知道他讀書厲害,可于這些事情上,簡直隻能用“天真”來形容。就像從前三哥招惹二哥,分明是不喜歡他,故意針對他,偏偏大哥當成兄弟關系好,方才還拿出來聯絡感情……
不是一母所出的兄妹,關系怎麼會這樣好。二哥又不是沒有親生的兄弟。這哪裡不奇怪了?分明很奇怪才是。
而且,她總隐約感覺,剛剛二哥沒直接過來,偏偏先喊了宜嘉一聲,有些刻意的意味在裡頭。就仿佛……仿佛是有意在誰面前,展示宜嘉對他獨一份的親近和依賴。
江宜昭想到這兒,又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自顧自地搖搖頭。
另一邊,宜嘉跟着兄長出了鶴柏堂,想起一件事來,拉了拉他的袖子,“二哥……”
江明霁低頭,“什麼事?”
宜嘉仰臉道,“我今天陪祖父的時候發現,祖父一直躺着,什麼也不能做,一定很難熬。我以前生病的時候,也最怕一直悶在屋裡。所以我想,下次去陪祖父的時候,帶些書過去,讀給祖父聽。祖父念書厲害,定然是喜歡看書的。二哥,你讀的書多,能不能幫我選幾本合适的。”說着,宜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的那些書,都太淺薄了,祖父肯定不喜歡。”
江明霁靜靜地聽完,頓了下,回道,“宜嘉,祖父平日裡看的書,你未必念得來。”
這一點,宜嘉倒是很認真地提前想過了,當下就體貼地道,“沒關系的二哥,我可以在屋裡練熟了,再讀給祖父聽。反正我現在不去學堂,平時也沒什麼事情做,就當做功課了。”
小丫頭仰着臉,眼神赤純天真,不帶一絲陰霾,幹淨純粹。
明明老爺子待她從無半點偏愛,唯一的“關心”,也不過是每年賞賜一本書,翻來覆去,不過是些守貞重節的陳詞濫調,與其說是關懷,倒不如說是,老爺子真正在意的,是家族的顔面。偏偏小丫頭還傻傻地捧出一顆真心來。
江明霁沉默半晌,終是摸了摸宜嘉的頭,答應下來,“知道了,明日拿給你。你也不必太為難自己,祖父博覽群書,定不隻喜艱深晦澀。你那些書,讀給祖父聽也無妨,他老人家未必不喜歡。”
宜嘉聽後,也覺得有道理。
她先前覺得,祖父平日裡那樣嚴肅,喜歡的書,必定也是講大道理的。但現在想來,祖父卧病在床,心情悶郁,或許她讀些有意思的東西給祖父聽,祖父也能開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