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見了兄長便往自己院走去,雲介想讓小厮送他,他沒讓小厮跟着,自己提着燈籠,在小徑上漫步着兜兜轉轉回到了梅林裡。
隻見前方一人匆忙趕來,待走近後,他發現是今日在祖父那裡所見的小厮。
小厮看見他也滿臉震驚,這會兒時辰可不早了。
雲鶴是在祖父吩咐小厮辦事前離開的,他見小厮行禮,出聲問道:“可是去尋了大官人?”
旁的冽風呼嘯而過,雲鶴手裡的燈籠裡蠟不多了,被風一吹,微微弱弱,像是快要熄滅了。
他将燈籠提起,照亮旁觸到他肩膀的一枝寒梅,将其不堪雪糁重壓的枝頭上的雪拂去。
隻聽見小厮答道:“回七郎君的話,小的是去尋了天府尹。”
“災民之事可解決了?”
“還沒呢,”小厮歎了口氣,“天府尹說,抓了兩個領頭之人,得夜審。”
雲鶴點點頭,“這等小事就不必叨擾祖父了,讓祖父今夜睡個穩覺。”
小厮連連道是,詢問是否需要送雲鶴回院,雲鶴拒絕了,然後他才行禮離開。
雲鶴見燈籠蠟燭快要燃盡,照着路,大步往自己院裡踏去。
他院子外有一大片竹林,如今半數被雪壓折了。
竹林後連接了一座小木橋,橋柱也不辨顔色,下面是一淌活渠,如今已結厚冰,半分流水潺湲之聲都不剩。
雲飛和一個嬷嬷站着院門口遠望,見他回來,忙拿上旁早已準備好的暖手爐塞給雲鶴。
雲鶴走近才見是他的乳娘,忙向其行禮。
被她一手攔住了,絮絮叨叨道:“郎君本就病弱,為何這個時辰才歸?”
這嬷嬷是從小帶着雲鶴長大的,裹着厚實的棉布衣服出來迎他。
她已經八年未見雲鶴,一聽雲飛說雲鶴歸家了,便巴巴地坐在院門口等着。
雲飛也接話道:“小的去接你,撲了個空,小厮說你亥時末便從老相公那裡出來了,結果,直到現在才回來。”
“外面雪風那麼傷人,明兒怕是又要喝藥了。”嬷嬷又道。
雲鶴見嬷嬷臉上流露的擔心,急忙安慰她:“嬷嬷,孩兒現在身體好着呢。孩兒回來了,明日再去拜你,你先去休息吧。”
嬷嬷似還有話未對雲鶴說,便被雲鶴哄着離開了。
雲飛見嬷嬷離開,嚷道:“大娘子還在郎君房裡等着。”
他急忙伴着雲飛進屋,隻見他娘姜氏坐在桌子旁的八仙椅子上,正打着瞌睡。
他忙上去将快要掉落的貂絨毯子提上,姜氏已悠悠轉醒,拉着他冰涼的手暖着,柔聲問道:“我兒,怎麼此時才回來?”
“回母親的話,孩兒從祖父院子裡出來,去四哥哥院子裡待了一會。母親怎麼在此地睡着,當心着涼。”
姜氏也不嫌他手涼,緩緩揉道:“今日隻一見,你便去你翁翁那兒了,正好你父親還沒回來,我想着來看看你。”
“是孩兒的錯,孩兒回來晚了,不過母親怎不使人去喚孩兒?”雲鶴想躬身認錯,姜氏立馬站起來扶住他。
她身上那件皮毛在燭光下泛着光澤的貂絨,随着她的起身,滑落在了地上。
她嗔怪道:“你我母子之間何必講究這些虛禮。”
她把雲鶴按在凳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雲鶴身邊。
她看着雲鶴卻并沒有開口,眼淚落下,雲鶴手腳無措,忙将母親抱住,安慰着。
姜氏緩了一會,才道:“你父親他怎麼還未歸來.....”
“父親被公事絆住了腳,明兒早上應該會歸家。”
姜氏心裡慌亂,究竟是什麼事,竟需要一夜時間去解決。
“什麼公事?”
雲鶴避而不談,隻道:
“母親您就安心入睡,孩兒保證不是什麼大事。”
姜氏揶揄道:“你們這兩父子八年未見,你和他之間的事,你還同小時候一般拿話搪塞我。”
雲鶴沒有正面回答姜氏的問題,他垂下眼簾,适時打了個呵欠。
姜氏見他困了,這幾天如此舟車勞頓,子時才剛回院,又想起明日雲鶴要回自己娘家走一趟,她忙讓雲鶴去睡覺。
雲鶴将姜氏送走後,方才躺在床上。
雲飛在外屋守夜,睡着了,傳出輕微鼾聲。
他沒睡,睜着眼睛看向窗邊,聽着大雪折竹聲,心中很是安甯。
他是個少眠之人,想是年幼昏迷的時候将半生覺都睡了。
懷裡的湯婆子正散發着熱度,激着他,緩緩咳了兩聲,雲飛被他的咳聲驚醒,出聲問道:“郎君可還好?”
他心裡疑着表妹之事,見雲飛出聲,隻好道他沒事,讓雲飛繼續睡。
外間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雲飛起來翻藥丸了。
蘇以言聽了子星講述雲鶴一番話後便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