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毛球睡了整日。
夢中,他一直在無邊的藍色水裡狗刨,偶爾應付突襲的黑影,好累,卻完全停不下來。所以等他汗津津地醒來,看到薩裡西亞偷藏東西的背影,腦子瞬間沒轉過彎來。
怎麼回事?這回頭的眼神也太殺氣騰騰了!
蘇小毛球心中警鈴大作。
就見薩裡西亞走了過來,“我不會再勉強你穿護士裝了。”
蘇小毛球挺胸擡頭以示堅定,“勉強我,我也不穿。”
“你比我有骨氣。”便聽薩裡西亞幽幽地說,“畢竟你不需要拿學分。”
“……??”
薩裡西亞沉思着看他,“是不是該給你找個學上上?”
不!他堅決不上學!
幸好薩裡西亞沒有勉強。
……
次日,薩裡西亞變得越發忙碌。
蘇小毛球吃睡之餘冷眼看着,突然道:“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薩裡西亞寫魔法筆記的手頓了頓,才若無其事地繼續寫。
“别裝聽不見。”蘇小毛球一屁股坐到魔法筆記本上,叉腰道,“你絕對有事瞞着我,我要求去陪課。”
“不行,除了寵物選修課,其他課不準帶魔寵。”
“我僞裝成毛絨玩偶。”
“不可以。”
“那你等着吧。”蘇小毛球咬牙切齒,“等你上完課回來,全宿舍都知道學生會長的召喚獸是個廢物毛絨絨了。”
“……”
蘇小毛球如願以償蹭上了課,在桌肚裡睡了一天後,他被帶到活動時,才終于發現了薩裡西亞隐瞞的秘密——
“你要演戲?”
薩裡西亞無動于衷。
“還是演灰姑娘?”
薩裡西亞面無表情。
“所以,你要穿女裝啦!哈哈哈哈哈!”蘇小毛球笑得打滾。
薩裡西亞忍無可忍,丢下他去排練了。
如果有相機就好了,到時候拍下薩裡西亞女裝,又能多個把柄。蘇小毛球邊想,邊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
呀!灰姑娘洗衣服了、灰姑娘打掃衛生了、指揮髒髒臭臭的魔寵晾衣服後、又在灰裡邊挑豆子了!
灰姑娘被兩位繼姐姐反複挑釁、又被惡毒後媽責罵幹活不利索吃得又多……
呃,蘇小毛球越看越沉默。
灰姑娘、灰姑娘、灰姑娘……全是灰姑娘被惡毒後媽折磨的戲份,細節未免太豐富了吧!
舞台旁的角落裡,傳來傷心的哭聲。蘇小毛球轉過頭看去。
本來高高興興被選為王子的演員,“嗚嗚,我還以為自己是主角呢,結果高興得太早了!我剛剛出場和灰姑娘講兩句話,就被灰姑娘的惡毒後媽和繼姐姐一腳踹開,又開始他們和灰姑娘的對手戲。”
灰姑娘父親的扮演者,“嗚嗚,哪有我慘,我連鏡頭都沒有,完全活在旁白裡。”
“哭什麼哭。”文森特将劇本扇得啪啪響,“好好看劇本标題——《灰姑娘與她的惡毒後媽》。灰姑娘和我才是主角!”
他洋洋得意,表演得非常投入,特别是折磨灰姑娘的戲份,将惡毒的嘴臉演繹得惟妙惟肖。
等到休息時,管家帶着衆仆人鼓掌迎接,“完美!完美的表演!”
文森特抓着厚重的裙擺走下來,有人端上茶水,有人為他捏肩,有人為他補妝。他慢慢喝一口茶,在躺椅上翹着腳問,“完美在哪裡?”
蘇小毛球歎為觀止,第一次見到這種人,上輩子的頂流演員也沒這麼嘚瑟。
工作人員隻是随口拍馬屁,誰願意認真搭理這種問題啊。
卻聽管家抽絲剝繭,“執念,真切地感受到了後媽折磨灰姑娘時的執念。你罵第二句話時,情緒最為飽滿。你第三次走位時,儀态最為貼切。”
還真搭理啊!
管家信念感真強!蘇小毛球忍不住感歎。
沒想到文森特信念感更強。整個彩排,隻有他仍堅持化全妝,還穿着難以行動的豪華禮服,此時以扇遮嘴笑道:“嚯嚯!我罵第二句話那瞬間确實入戲了。”
扮演灰姑娘兩個繼姐姐的,是文森特的小跟班,此時擁到他兩旁誇獎道:“劇本也相當優秀,不知道誰的創意,肯定能一鳴驚人的!”
“哦嚯嚯嚯嚯嚯!也就是我的靈光一閃呢。”文森特故作誇張地笑道,“不愧是我請劇作家專門打造的劇本,等着瞧吧,薩裡西亞!讓大家看看你多麼的軟弱可欺,而我,文森特·艾伯,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好吧,中二病與匹配的朋友,沒救了。
蘇小毛球被客串的“髒髒臭臭的魔寵們”熱情地包圍,之前見過的三頭蜥蜴也在其中,正不停輪流用頭拱他——【貼貼!貼貼!貼貼!】
他被擠向桌面邊緣,在掉下桌面的瞬間,薩裡西亞眼疾手快地接住,拿起來放到另一張桌子上,用身體隔離着魔寵們的接近,“别看了,睡你的覺。”
蘇小毛球打了個哈欠,“我不困。你為什麼不穿戲服表演?”
薩裡西亞直接忽略後半句,“不困就來幫我看看表演。”
蘇小毛球滿臉問号。
遇到表演難題,問我?你要不先問問看過我表演的網友的眼睛?
不過既然被委以重任,他絕不露怯,“來吧,我給你指點指點。”
薩裡西亞:“……我隻需要你幫我搭戲對詞。”
文森特的表演太過誇張,把他擠壓得沒有表演空間。薩裡西亞雖然不想表演,但既然演了,他就不允許自己演砸。
隻用對詞,對蘇小毛球更是簡單。他照着惡毒後媽的台詞念,很快感受到了扭曲的淩虐欲——
繼姐姐們把所有衣服抛給灰姑娘洗時,“她”楚楚可憐;惡毒後媽不給灰姑娘吃飽飯時,“她”弱不經風;不允許參加王子的晚宴時,“她”泫然欲泣。
這劇本寫得好啊,看薩裡西亞柔弱模樣,怎麼覺得這麼爽嘿嘿嘿!
這一刻,他與文森特英雄所見略同了!
蘇小毛球強壓住喜悅,還假模假樣地指導,“嗯,灰姑娘台詞并不多嘛,就是‘狀态戲’多,你得拿捏好狀态。”
他雖然演技差,但他理論強啊。
被薩裡西亞在腦袋上敲了一把,“認真對詞,不要亂笑。”
……
課業繁重,又連着彩排了兩天,等到第三天,薩裡西亞才算找到空閑,帶蘇小毛球去教堂追查線索。
萊明市的教堂不在城内,而在南面的城郊。但在這個世界,人們對光明神這個唯一神的信仰堅定而純粹。即便不是禮拜日,教堂也幾乎坐滿。
唱詩班的小孩們熱情洋溢地唱着贊歌,神父雖然中年秃頭,表情卻平和慈愛,柔聲為大家講解着神聖之書的教義,長凳上一排排的信衆神色虔誠,臉上散發着希望的光芒,一字一句聽得用心。
薩裡西亞換上黃色工裝服,棕色頭發壓在報童帽裡,低調地混在就坐的人群當中。
蘇小毛球在他包裡懶洋洋地躺着,趁着人聲鼎沸時悄悄問,“我們要怎麼找線索?”
薩裡西亞跟随衆人比劃着禱告姿勢,輕聲答:“沒人時到教堂後面看看,看能不能找到藍珠子的線索。”
藍色珠子是事件的重要脈絡,串聯起了萊明劇院裡夜行鐮的卵、失蹤演員喂養的黃玉鳥、夜襲的三角渦蟲惡魔,以及他手背上的紅色花紋。
如今這花紋不痛不癢,掩蓋在白色手套之下,但薩裡西亞總是不放心。
蘇小毛球在包裡舔了舔嘴唇,“希望能有美味的藍珠啊。之前吃的已經消化了,好餓。”
“在教堂有聞到它的味道嗎?”
“沒有。”
禱告結束,人群向外湧出。薩裡西亞混在其中正要跨出教堂,秃頭神父卻突然攔住了他的去路,“孩子,請等一等。”
薩裡西亞走出人流,壓住帽子來到一旁,“神父,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秃頭神父笑得慈祥,“孩子,我察覺到你潛藏的神性,蒙神感召,神聖之書指引我,要我帶你進入神的殿堂。”
薩裡西亞卻是搖頭,“我想可能是感覺錯了。現在我還有别的事情,再見了神父。”
他未等回答便三兩步走出教堂,直到走出百米遠再回頭,神父仍站在門口望着他。
蘇小毛球問,“他是什麼意思?”
“想要我做修士。”
“看你有慧根?”
“看我做免費勞動力。”
“嘶!真不靠譜,這不是詐騙嗎?”蘇小毛球道,“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我們先躲進外面的那片樹林。等人走光後,再從後面繞進教堂……”話未說完,薩裡西亞神色一變。
蘇小毛球問,“怎麼了?”
他語氣凝重,“我們得先去西面的貧民區。我給那小孩的護身道具被觸發了,她可能遇到了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