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九扇門陰森森地敞開着。
沃爾斯警惕着邁步進去,所幸沒遇到異變,順利将七個房間裡的小神像都恭敬地收撿道匣子裡。
薩裡西亞趁這個時間,翻包裡材料給他修補了斷劍,“能暫時頂一會兒。”
“看不出來啊,薩裡西亞同學你真是心靈手巧,畢業要能來驅魔協會就太好了。”沃爾斯道謝,“我出去後會重新修補的,感謝。”
他們檢查完後院,又來到教堂門外——這裡多半就是異次元空間的核心了。
兩人沒再試圖進入教堂,沃爾斯直接提劍,利落地砍向了門。
空間扭曲,兩人眼前一花。
沃爾斯他們原本在後院,其餘驅魔協會的人原本在前院,現在卻齊刷刷地坐在教堂内部的後排座位上。
驅魔協會衆人聚首,卻來不及寒暄。
眼前的狀況越發詭異。
狂熱信徒們密密麻麻地排坐在長凳上,臉面模糊的主教和神父站在最前方,旁邊,唱詩班在低低地唱誦着詭異渺遠的頌歌,歌詞正是那首來自神棄之地的歌謠。
衆人面前,有信徒慘叫着,被四個高大男子高高舉起,正要投入熊熊烈火之中。
“救命!救救我!”
被高舉的信徒瘋狂掙紮着,但無人搭理。
教堂上方的十字架上,原本眼神悲憫的兩座光明神雕像,在火光的閃動中扭曲出一抹邪異的笑容。
“這是邪神獻祭,快去救人!”驅魔協會副隊長巴裡猛地站起來,抽劍就要趕上去。
薩裡西亞連忙阻止他,“不是真的,這裡依舊是異次元空間,看起來,他們這一幕是想引誘我們過去。”
巴裡嗤笑道:“你一個小小魔法學徒懂什麼?這裡如此真實,烈火熏在臉上的燥熱感難道能作假?”
“别去。”薩裡西亞皺眉,“你看窗外,月亮和生命樹依然沒出現。”
“呸!膽小鬼!”巴裡譏諷着,人已躍出座椅,奔到前方,揮劍要将四個高大男子砍倒。
但他的劍尖戳進男子腿部,卻像砍入了泥土,頓時驚覺不好。但已經來不及了,強大的吸力傳來,他眼前一花,已經被四人高舉着,正要往熊熊烈火裡抛扔。
他心中後悔不已,然而一聲“救命”卻怎麼也喊不出口。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聽那個魔法學徒的了……
“噗!”一道劍氣劃過的聲音,他身下一空,重重落到地上,狠狠撞到了腰。
沃爾斯邊将瘋狂的信徒擊退,邊問他,“沒事吧?”
“沒事。”巴裡扶着腰灰溜溜地站起來,再沒多說一個字,沉默地加入了戰局。
三角渦蟲惡魔依然在氣急敗壞。
第幾顆藍珠子了?他在萊明市飼養的藍珠子就沒一個成功的!到底是誰,屢屢破壞自己的計劃?
直到,他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一切都解釋通了,“又是你,那個可惡的魔法學徒,他怎麼敢這時候破壞我們的神聖儀式?!”
三角渦蟲惡魔拿起武器就跳了出去,臉頰兩側的肉刺一彈一彈的。
薩裡西亞瞬間被那Q彈的肉刺吸引了目光。
“看什麼看!”三角渦蟲惡魔噴出反對外貌羞辱的毒液!
薩裡西亞趕忙躲開,才想起來緊急提醒身邊人,“小心這惡魔的毒液。不僅有毒,還會降下詛咒。”
上一次他的手背就是被這毒液濺到,才被種下了血色眼紋。
三角渦蟲惡魔根本沒興趣理其他人,滿心要與他一對一捉對厮殺,邊打邊嘶吼着,“還我兄弟!還我藍珠子!”
“你兄弟?”薩裡西亞躲開一擊,想起來了,“囚禁在鏡子中的那個?”
“什麼?!”
薩裡西亞沒再多說。他意識到如果不把三角渦蟲惡魔徹底挫骨揚灰,那麼對方就會再生成無窮無盡的“兄弟”,到時候他面對的可不是單獨一魔,而是兄弟加強連的複仇。
“看來隻能用火了……”他喃喃自語着。
“火?”蘇小毛球迅速抓住關鍵詞,從書包裡探出頭來。原本遇到這些打鬥場面,他弱小無助可憐,都龜縮在包裡不摻和的。但如今他正在興頭上,小小惡魔攔不住沒學硬上的好學少年!
“火球術!”
蘇小毛球大口一吐,就是一個蔫蔫的有氣無力的小火球,飄飄忽忽就往惡魔那兒飛去。這次,火球泡泡甚至沒成功抵達目标位置,就提前在半路上崩潰了。
三角渦蟲惡魔怒火中燒,“啊啊啊!你瞧不起誰呢!”
很好,真的成功地拉到了仇恨。薩裡西亞雖然體力比不過惡魔,但他會魔法啊!
小毛球已經縮回包中,薩裡西亞從容提前預磕一瓶補血劑,“勇者附體!”然後開始靈活躲避三角渦蟲惡魔的瘋狂連擊。
神父驚慌地看着亂成一團的教堂,“怎麼辦啊,主教大人?”
“直接開始祭祀儀式,信衆們還能拖一會兒時間,不能耽誤正事。”紅衣主教冷冷地道。
“是!主教大人!”
秃頭神父領命後,站到火堆一側,從祭司袍裡扯出十字架項鍊,握在手心裡虔誠地念動祭詞,“贊美吾神,偉大的不可名狀的真神!請以烈火收下您的祭品吧!謙卑的信衆們恭迎您的降臨,他們願以肉身搭建迎你降臨的階梯,贊美!贊美您的榮光!”
祭祀法陣圓圈亮起,血紅色火光沖天而起。
艾伯市長早早心生警惕,屁股虛虛坐着,壓根兒沒沾到椅子上。一聽神父念動祭詞,立刻跳起來要跑。但即便如此,高背椅上依然長出無數的觸手,瘋狂地要把他抓回椅子上。
亮起的祭祀法陣很快将他半條腿刮得血肉模糊。
“不!”他一邊痛叫着,一邊連滾帶爬地掙紮。總算掙脫觸手束縛,逃開到法陣以外的陰暗角落,捂住傷痛躲起來。
“啊啊啊啊啊!”其餘三個高背椅上的人類沒這般幸運。紅光一層層刮掉他們血肉,逐漸現出白骨。他們痛苦地哀嚎,瘋狂地掙紮着,卻被觸手緊緊捆在遠處,被迫巨痛地獻祭生命。
這半邊的祭祀法陣還算成功,另半邊的祭祀法陣也在同時啟動。
木然的信衆們尚陷在無邊的幻境中,就被沖天血氣一層層地刮切血肉,他們身體僵硬,連聲哀嚎也說不出口。
唯有吉恩特尚能保持清醒,不知為何,法陣無法傷害他。
他第一時間沖到前方,要提回戀人的黃玉鳥。周邊的籠中寵物皆以化作白骨,鳥籠旁邊甚至還趴卧着一具嬰兒屍骨,但籠中黃玉鳥竟還能驚慌地叽叽喳喳亂叫。吉恩特一把将鳥籠摟回了懷裡。
紅衣主教冷漠地看着這一幕,權杖猛地捶地,巨大的推力将吉恩特掀翻,籠子脫離懷抱滾遠了,他直直落在神像下面,頭撞在柱子上,鮮血淋漓地昏迷了,頃刻間被祭祀法陣的紅光吞噬。
紅衣主教冷冷道:“信念不堅定的臭蟲,繼續乖乖做吾神的祭品吧!”
場面已然大亂。
祭祀打破了表面的平靜。盛怒的神父叫嚷着,修士們便沖過來阻擊幾人。
紅衣主教依然站在原處一動不動,臉面在火光中模糊不清。
薩裡西亞在纏鬥中,總算抓到三角渦蟲惡魔的破綻,用強力的火光将它點燃,并拿出土元素魔力核心,制造出一個堅硬的土球殼子,将惡魔包在裡面大火猛燒。
數分鐘後,火焰熄滅,土球中隻剩一抔黑色塵土。
薩裡西亞終于不必面對兄弟連複仇。
他盯着紅光沖天的祭祀法陣,仍不停有信衆被趕進去痛苦愛好,驅魔協會們被魔力增強的修士們纏住,根本救援不及。
最快的救援方法:破壞祭祀法陣核心。
薩裡西亞終于将目光投向了燃燒的火堆——沒有燃料,為何卻越燒越旺?
他祭出魔法杖,光芒閃過,魔法陣亮起後擊向火堆,一場局部暴雨降下,欲要将火光澆滅。
“誰敢動它!”神父猝然躍了過來,鋒利變形的爪子朝他抓來。
“當啷!”
利爪抓在了及時伸出的長劍上,沃爾斯擋在他面前,“你繼續,我替你拖住這裡。”
薩裡西亞點頭,再次使出降雨術,傾盆大雨裹挾着雷暴聲,終于将火光熄滅。
濃濃黑煙從火堆上冉冉升起,皎潔月光從教堂高窗射進來。
祭祀法陣被迫中止。
陣中,許多信徒已化為蜷縮的枯骨,許多人如夢初醒,有傷無傷的,全都驚叫着逃離。
驅魔協會的隊員們怔忪一瞬,趕忙對抗修士,替他們打通離開的路。
一個戴兜帽的黑袍男子正背對着他們,望向教堂上方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紅霧萦繞,原本面容扭曲的光明神像現出原形——兩個人形生物被釘在十字架,痛苦掙紮,被長釘洞穿的肩胛骨後方,詭異的血肉翅膀上布滿一個個圓點,正在緩緩扇動。
密集的圓點看得薩裡西亞渾身發癢。
再仔細一看,那并非圓點,而是一張張緊閉的雙眼。
紅衣主教站在兜帽黑袍男前方,權杖一敲,怒氣沖天,“臭蟲們!竟敢打擾神聖的降神儀式!”
薩裡西亞終于看清了主教的面容,果然,和萊明教堂倒影中見過的往日主教一模一樣。
主教同樣認出了他,怒不可遏道:“又是你?!”
小小魔法學徒,屢次三番破壞他的布置。
他不再廢話,權杖一敲,紅雨漫天降下,落于地面砸出脆響。而後執起權杖向薩裡西亞刺來。
薩裡西亞非但不躲不藏,反而迎面而上,魔法杖即将擊中主教時,薩裡西亞卻一個側身閃過,直直往後而去,原來,他的目标竟是背對着的兜帽黑袍人。
“領域!”
兜帽黑衣人緩緩吐出兩字,周邊突然黑暗,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以及十字架上的兩個詭異人形生物。
領域——魔導師級别以上的人才能構建。進入領域者,不僅徹底切斷與外界關系,并且無法傷害構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