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還用教?”甯直道,“他本就是該死的人了,現在活着才奇怪。”
“那地方不是管死人都叫殁了?”姚諒道,“瞧這做派,比我現在還像市井裡養大的。”
“不知。”甯直正要再說,卻見盛聞拿着一根粗木柴就要往爐膛裡捅,他急跑了過去,“——公子不要動火!”
“公子怎能這樣?”小滿氣得跺腳,“這樣豈不是要把爐膛捅穿了嗎?”
“小滿,不可…”姚諒連忙道,小滿跟她見過最富貴的也隻是京城小官家的公子,她一錯眼珠這丫頭竟敢指着太子鼻子罵,她十個九族都不夠砍的!
“抱歉抱歉,我錯了。”盛聞放下了木柴,“從前沒燒過火…”
姚諒和甯直對視一眼,自古以來,皇帝哪有随随便便認錯的?就算是遇到了天災人禍,也不過是下一封罪己诏,是對老天認錯。
如果皇帝跟誰都認錯,那他的政策豈不是也要被随便質疑了?
甯直已不想說話,他把這事也記在心裡的小本本上,回來再罵他的倒黴太子。
“公子要什麼火同我說就好。”小滿還不知道自己的九族剛剛逃過一劫,指着不同大小的木頭跟盛聞介紹,用哪種木頭能燒文火,哪種木頭燒旺火。
“想不到燒火也有這麼多講究。”盛聞極捧場,他轉身拿起了菜刀…
“公子不要動刀!”甯直剛松了口氣,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奪了盛聞手中的菜刀,“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
這貨前世時年紀輕輕就死了,難不成是作的?甯直心中有了個大逆不道的猜想。
十二歲的稚童雖在平民百姓家早早當家,但在達官貴人家裡還是孩子。哪有大人看着孩子玩刀玩火的?
“當我是瓷娃娃嗎?”盛聞無奈,“切個肉又不會怎樣。”
“公子吩咐我就是了。”甯直道,姚諒也跟着點頭。
姚諒用來做鹵肉的豬肉肥瘦相間,盛聞指使着甯直把它們全切成兩寸些許的方正肉塊,用棉線系好。
“甯兄刀工真厲害。”盛聞道,“難不成是切人練出來的?”
甯直渾身一僵,姚諒在一旁勾了勾唇角,用另一把菜刀邦邦邦地把姜塊拍松。
砂鍋鍋底刷油,鋪滿拍松的姜塊和香蔥,再将焯過水的五花肉肉皮朝下放好。
一兩冰糖,半斤黃酒,再加适量清水和豉油,末了再丢進去兩個蔥節,鍋蓋用羊皮封死。
“待水開後,文火慢炖半個時辰。”盛聞對小滿道,“半個時辰之後,把肉塊颠倒過來,煲上一刻鐘。”
“撇去浮油,再隔水蒸兩刻鐘。”
這下她信了。姚諒心說,炖塊豕肉都要這樣大費周章,的确是宮裡的做派。
一邊等着盛聞的炖豕肉,姚諒又蒸了些米飯,炒了個快手的青菜,其餘幾人便開始忙着做今夜要賣的餅子。
大雍朝京都的宵禁到子時,城内更有勾欄瓦舍,夜生活算是很豐富的,姚諒早上賣一回胡餅,晚上再推着小車去熱鬧的地方賣一回。
到了時辰,小滿掀了蒸鍋的蓋子,小心翼翼地将豕肉盛在盤子裡。
一群人探着頭去看,甯直用筷子輕輕地敲了敲豕肉紅得透亮的表面,做了句打油詩,“方正形态如瑪瑙,紅亮色澤惹人憐。”
我果然最讨厭和你們這些文化人說話。盛聞不語,給幾人都盛了米飯,“來,吃飯。”
“這菜可有名字?”甯直夾着一塊豕肉,問道。
“東…瑪瑙肉。”盛聞做的便是那道久負盛名的浙菜,東坡肉。
但話一開口,盛聞便想起這個時空并沒有蘇東坡這個人,更别提東坡肉了。
思及甯直剛做的詩,他便直接給這道東坡肉換了個名字,叫瑪瑙肉。
“不錯。”甯直颔首,将肉塊夾到了碗裡。
肥而不膩,軟而不爛,肉酥而不碎。小滿的筷子都掄飛了,饒是甯直這樣冷靜自持的人都忍不住又夾了一塊,細細品嘗起來。
盛聞把肉搗碎在碗裡,和着肉湯拌飯吃,他夾了兩筷子青菜,端起碗來直接把米飯往嘴裡扒。
紅豔豔的湯汁拌着白米飯,看得人食欲大增,小滿有樣學樣,也端着碗猛吃起來。
大雍朝一般一日隻吃兩餐,除了小孩和老人,基本沒有人吃午飯。這頓是實打實的加餐,兩人都吃得很快活。
這是餓死鬼投胎?姚諒挑眉,不是剛吃了一個餅子嗎?宮裡還能餓着他不成。
不知道。甯直全神貫注地嚼着嘴裡的食物,隻當沒看見姚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