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轉頭,看到一個颀長的身影,穿着白色鑲金邊的教士服,肩上披着一條天鵝絨似的紅色連帽鬥篷。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以太。”
雷蒙德掃過他的臉,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這個“罪魁禍首”,也是鮑德溫的底氣來源之一。在心裡給了幾句評價,臉上還是有些陰沉的表情,勉強點了點頭,“神使大人言重了。隻是我剛剛到城中,是否過段時間再去見王上?”
以太笑着看他,一口答應下來,“這是當然。羅倫,帶伯爵大人去客房休息。”
雷蒙德心下無奈,已經開始後悔将大部分人馬留在城外。以太的話自然不是之前那樣好駁回的,他歎了口氣,“那就請帶路吧。”
目送着雷蒙德的身影隐入建築之中,以太長舒了一口氣。什麼鮑德溫四世已經在等待了,此刻他恐怕還在夢中神遊。隻是他不放心雷蒙德伯爵,這才假借王上的名義将他暫時留下。畢竟這依舊是雷蒙德多年的封地,誰也不清楚這座城裡有多少留下的暗線。
他歎了口氣,和鮑德溫四世的關系就這樣糊裡糊塗的再次穩定下來,對方似乎沒有舊事重提的意思,這讓以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患得患失。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考慮着千頭萬緒的事端——真想象不到鮑德溫四世是怎麼做到面面俱到而又遊刃有餘。他歎了口氣,推開門,卻看見本該熟睡的人已經坐了起來,背靠着柔軟的枕頭,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向他,面具依然好好的放在一旁。
“怎麼歎氣?”
言簡意赅,還是他熟悉的對話方式。他無形之中的焦灼好像被撫平了,坐到床邊,垂着頭。
“雷蒙德伯爵到了。”以太想,他大概迫切地想知道這個消息。
“這困擾到你了嗎?”鮑德溫四世歪了歪頭,接着發問。
“不……我隻是想,這也許是您最想知道的。”
然而鮑德溫四世搖了搖頭,“他可以等。我在問你的心情。”
以太盯着鮑德溫四世,被他的“固執”打敗,換了個故作苦惱的語氣,“我有這麼一位患者,他病得很重,我盡心盡力的為他診療,但是他總是瞞着我偷偷違背醫囑,還對自己的行為振振有詞,毫無悔改之心,這樣的病人讓我心力交瘁。”他說到最後笑出了聲,輕輕的,克制的,像一片羽毛。
“王上,您可否解決我的問題?”
鮑德溫四世的眉頭在聽這番話時皺起又松開,表情最後轉化成了一種似笑非笑,室内安靜了一會兒,“我會的。”這聲音低沉中還暗含着微不可查的掙紮,但總歸擲地有聲。以太滿意的笑了笑,鮑德溫四世投來一道毫不掩飾的目光,很快又收回了。
他想起小時候獵到的一隻野狐,它的眼睛那麼亮,以至于他第一眼在沙地中就看到了它,于是他将它捉走,豢養在籠子裡。它的皮毛越來越有光澤,眼睛裡的光卻一點點暗淡下去。
最後它死了。他做完功課回去時,隻看到一張鮮亮的狐皮。周圍的人都恭維他有眼光,那時沒有人直視他還不能很好遮掩情緒的雙眼,不然一定會看出滿溢的悲哀和随之而來的茫然。
那已經是很久之前了。
他此刻毫無根據的想,天主,請告訴我怎樣才不會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