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回來,繼續吃着,又對着葉槿蘊碎碎念:“太好了,墨萱從小伴讀,也不怎麼會這些,墨芸倒是照顧我生活起居,也常常去小廚房盯着,多少會一些,可是畢竟她也是一等丫頭,犯不上做這些。她雖靈巧,可是經驗太少,偶爾做做還是會一頓好一頓壞的。我呢……”
她本想說之前還不錯,可是那些菜,這裡大部分根本做不出來啊。而且這些東西,像這種驿館的粗鹽,她怕是研究生火都要研究一陣。
于是她想了想,接着說:“我看過做飯,看得時候吧,總覺得自己會。但是這些東西不動手,确實沒把握。葉家也不許小姐做這個,不過我們要是接下來一起生活,有機會的話,我可以試試。我雖然懶得收拾什麼的,但是這種創造性的活兒,我還是蠻喜歡的!也沒有多喜歡,常常做肯定不行,我可能就是興起。不過如果我們一起很長時間的話,我覺得你很有可能嘗到的…其實吧,我覺得那句話有道理,因為我唱歌就蠻不錯,我小時候聽一兩遍就會一首……”
她絮絮叨叨,嚼嚼嚼着講話,好像對誰都能說很久,還有。
一起生活,很長時間……
葉槿蘊突然又有胃口了。
想起之前在簾子後面站了一下午,因為姿勢别捏,站得一個習武之人都渾身酸痛。但是聽她和夫子說話,了解了她更多。
夫子說她一開始對人都客客氣氣,相處時間久了,會更熱情,話也變多。她還不服,對夫子說自己有時候出去交到朋友,就是因為自己一開始就話多。
那她今天這麼多話,意思是。
在她心裡,和自己算很熟的人了吧。葉昭彥又渴又餓,盛了不少,葉槿蘊知道她飯量本身就不錯,陪吃了一小碗,再沒有添過。就那一點,很慢很慢,好像就等時間這樣下去。
葉昭彥看見,反而問他:“你今日吃飯怎麼這麼斯文?之前不是說,随軍之時,環境艱難,不是要随便填飽,要草行露宿,就是得速戰速決,導緻你們吃飯都很快啊。”
看她已經發現,他索性放下碗筷,回道:“我本就用過晚飯,不餓罷了。”
“那還真是離奇,我每次這個年紀,啥時候都能餓的吃下一頭牛似的。”她也快速扒完最後的幾口,很利索的放下碗,眨着眼睛問他,“那這種情況,需要我們洗嗎?”
他搖搖頭。
原來她跟人熟悉了是這樣講話的。
明明文章詩文都做得那樣好,話多起來,總感覺講話不像一個朝廷命官,那樣文鄒鄒。反而……他也說不清,反正她說得自己都能聽懂,就是她的口語,好有意思啊,以前怎麼沒發現。
居然還問他要不要洗,也是,又善良又有趣,心中有些說不明的感覺。
她環視了一下四周,又問他:“那這火呢?我不會弄啊。也不管嗎,不管會不會明天大家都吃不了早飯啊……”
她怎麼這麼多話,這麼多關心?
他趕緊背對着她走過去竈台邊,嘴角要壓不住了。
他熟練的将所有東西處理好,又把剛剛用過的碗碟泡浸在一個洗碗的大盆裡,就聽家她又開始了:“哇,你也好熟練啊,要是我從小也跟着大姨母去涼州生活……哎不行,那不能讀書,也是有些遺憾。可惜太遠了,我一直想去大漠,要是能帶我去涼州探親看你們,我也能玩一段時間啊。可惜,我能玩的地方不是京城附近,就是回并州幾次。我來了還沒過多久,就又到了關鍵的讀書期,不是備考就是去參考,并州也回去的少了。這次能離開一陣也真好,還能順路回并州看看祖母啊。什麼時候忙完一切,離開這一生關鍵的階段,我就去大漠看看……”
還是他舉着燈,他故意隻拿了一盞,這樣路上,她就可以繼續靠着自己,喋喋不休了吧……
氣氛溫馨又輕松,大堂的燈又滅了,值守這會兒不知去哪裡了,她看起來也不害怕了。明明和剛剛一樣的黑暗,卻伴着二人身上的煙火氣,顯得格外靜谧。
她的聲音又變成了悄悄話那種氣聲,不知道是給自己壯膽,還是真的停不下來,就這樣,他并肩把她送到房間門口,才把燈遞給她。
她沒有接,反而看向他。
“我到了,屋裡不會有事的。我不是完全不會觀察環境,我剛剛起來時怕摔,就數了幾步到桌邊、幾步再到床邊,還是你拿着它回去吧。”
燈光下,她長長的,濃密又直直伸出來的睫毛,在眼皮上投出一小片陰影,周圍的一切都被微弱的橙黃色照得暖烘烘的,渡上一層柔光。
她也是。
燈芯噼啪輕響,偶爾濺出一點小小的金橙色的火星子,燈在他手中穩穩端着,可燃燒着的晃動的光影也變得溫馴又調皮。
她也是。
防止風吹熄時,舉起手護着火焰,能感覺到這點火焰小小的溫暖。
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