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還是你的參軍嗎?”他輕輕問,看不清表情,但是葉昭彥好像第一次感覺他這麼脆弱似的。
現在這些驿館的燈怎麼都這麼弱啊,朝廷舍不得給驿館留燈嗎?還是這些人中飽私囊?
她突然又有些煩躁。
但是她習慣了忍耐:“當然不會,隻是一件小事,你也是葉家人,别……回京說出去就好。”語氣輕柔,“快去洗洗吧,懷憫等你許久了。”
“我也不用人伺候。”他微微底下頭,伸手将帕子擰了,遞給她。然後轉身去了裡間,給她們帶上了門。
葉昭彥拿着擰好的帕子,深深呼了口氣。
自己這是怎麼了?
她前世也是,後來快奔潰了,都不敢肆無忌憚在家摔什麼,隻能摔一些無害的東西。要是當時狠狠發洩出去,會不會好一些。
剛剛的沉默雖然沒有那麼久,但是還是讓她忍不住想起前世年幼時,常常被罰靜坐半天。不能動,隻能靜靜坐在小闆凳上,聽大人訓誡或者講述其他事情,說着說着也陷入沉默,過一會兒可能又開始說。
一般在午飯後,然後她就看着窗戶投下的陽光方格,一坐就是一下午,方格從炙熱,到微弱。從方方正正,到落在自己身上、腿上、腳邊,離開自己,陽光會拉得越來越長,越來越斜,也越來越淺。突然在她不注意的時候,也可能她已經一直在走神,就消失了。
直到天黑後,會有關系好的鄰居,試探着在門外窗外問一句,這家人呢?你們在嗎?
這時可怕的沉默才被打破,她從熟悉的窒息溺斃感中活過來。
但是她因此,很小就查出,聽覺注意力嚴重障礙。
她開始自言自語,朋友們總說,她怎麼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那不然呢,身體不自由,隻有想法可以逃離,可以去任何地方,任何時空,宇宙。
甚至回去救現在傷害自己的家人,千千萬萬次。
可是那些隻是幻想。
她前世很害怕自己有一個孩子或者家裡再有一個孩子。
她會不會變得和長輩一樣□□暴力又精神暴戾。
自己為什麼要對他摔筷子呢?這種情況,換别的正常人該生氣嗎?不生氣的話,又是讨好型人格,還是寬容呢?
還有,他已經……超過墨萱墨芸,到了自己覺得可以發洩情緒的熟悉了嗎?
和人熟悉到這種程度,也讓她害怕。
她突然有些抖,臉和胳膊腿都發麻,自從她來了大祁,這些軀體反應好久不曾出現,她有些慌,又唯恐被人發現,趕緊将熱熱的帕子又蓋在臉上。
沒有什麼作用。
她趕緊收拾好,躺上墨芸鋪好的羅漢床,緊緊裹着自己,祈禱自己趕緊好起來,或者趕緊睡着。
葉槿筠回去後,一直愣着坐一旁,懷憫輕輕喚他:“公子,再不洗水就涼了……”
“嗯。”他接過擰過的帕子擦了臉,又想起剛剛對她說,自己也不用人伺候,就想自己起身去。
懷憫制止了他:“主子,剛剛小姐不是說,現在起就開始扮上了,這些事,哪有醫藥世家小公子全自己幹的?要是伺候妻主去做這些還好,既然接了這活兒,我們都學着些吧。”
葉槿筠沒說話,隻輕輕點了點頭,任由懷憫擦洗。
清潔自己方面,大祁世家都有嚴格要求。但是整個大祁,男子确實是要更注意一些的。
他由着懷憫解開衣襟,他年紀很小時還需要乳公公幫忙,之後很久沒有過了,于是帕子撫上來那一刻,忍不住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他握拳止住自己想推開的手。
“公子,懷憫雖然也沒有很懂,但是畢竟虛長幾歲,我聽家裡那些七大叔八大伯也講過,女人啊,有時就是不能握太緊。有些事,男子需得忍着,有些事男子需得裝糊塗,這日子都是這樣的,還有啊……”
這些,葉槿筠也不是不曾聽過,隻是他嗤之以鼻,反正葉家大房都沒有要求孩子們必須做什麼,也沒有顧着他們的婚事不叫他們練功上戰場,他覺得自己是不一樣的,不同于這世間普通男子的,何必屈居人下。
長大後,現實狠狠給了更多差距。他想,那也無礙,反正自己真本事在身,沒有妻主怕什麼。
如果非要找,需得自己真心喜歡,還得是真君子。
自己将來也不一定會喜歡誰。他知曉自己要求很嚴格,卻哪有那麼好的運氣,就要自己碰上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對方還剛好喜歡自己。
可是他偏偏喜歡了。
很莫名其妙,還沒有很了解她,其實就已經喜歡了。一開始他不想承認,隻是默默搜集她信息,喜好罷了,誰也不知道啊。直到,她主動說要找自己……
是她先開始的,是她先招惹的。
他之前覺得,自己若要找妻主,就要像話本子裡面,那些小夥藝文一樣。
對方需得容貌不遜自己,行為君子,不近男色,在自己之前都沒有喜歡誰,或者之前心裡有一個但是沒有發生任何事情,要聰明能幹,不在朝廷叱咤風雲,也要在江湖上有名有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