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河的下遊,流光如絹,碧色的水面近乎透明。
星光如露,此夜寂靜,水聲細細。
有一隻通體銀白的仙鹿從這河岸走過。
有外來者的氣息!
仙鹿緩步,其蹄輕點,碧色的眼眸中映出了河畔之上的一抹碧綠。
隻見綠裙少女靜卧其中,她的發絲濕漉漉地散于石上,與流水相映,像快要消散了一樣,裙上鮮紅的血迹與青翠交織。
周圍的水都被她的血液浸染的腥氣渾濁。
仙鹿走近,雙眼中充滿了不解與關切,它輕嗅那名少女,卻未得一絲回應。
而後他用其柔軟的鼻尖碰觸那綠裙少女,像是在探查什麼。不想一番探查後仙鹿眸中的納罕愈發濃郁。
他歪了歪頭,後撤了幾步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這顆蔥靈居然沒有一點修為!
實在是怪了!
居然有一個瀕死,毫無仙力的蔥靈能沖破禁制來這銀河下遊……
河岸邊的仙鹿凝視着眼前的綠裙少女,心中湧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情緒。
總不能把她丢在這。
仙鹿深吸一口氣,将前足輕輕屈下,用其細長的鹿角,細心地将綠裙少女移到其背上。
待穩定之後,它緩緩挺身,小心翼翼,生怕加重少女的傷勢。
月光之下,仙鹿馱着少女緩步行走。
一座隐于碧竹之間的閣樓猶柳暗花明,逐漸清晰。
那閣樓位置隐秘,周遭全是翠竹,将它重重包圍。
仙鹿靈巧地走到閣樓上,踏入室内,輕輕地将綠裙少女放置在一大張柔軟的蒲團上。
蒲團上的少女縮成一團,像是夢到了極其痛苦的事情,她眉心緊蹙,整張臉蛋都是慘白的。
那人見到她一定會把她轟走的。仙鹿忽然搖了搖頭,像是在無奈。
……
小蔥在半夢半醒間聽到了有人在對話。
二者像是一個青年正在和一個莫名令人心曠神怡的空谷回音對話。
“這裡是神力幻化的空間,你我皆是靈體……這兒蔥靈是你從哪帶進來的,又是怎麼進來的?”男子像是十分訝異,像是思考了片刻才道,“趕緊弄出去。”
男子的聲音清淡寂冷,這明明是好聽的聲音,卻、卻……
過分的冷漠了。
那空谷之音緩緩開口:“予怎知?予是在河邊瞧見了她,她當時是就差一口氣了,總不能叫她死在河裡,污了你的銀河水吧。”
男子冷冷答道:“既然如此,便速速送她離開星影澗,丢出去,讓她在外自生自滅。”
空谷的聲音一瞬間低落。
“你既讓她留,豈不是破壞了此地清規?還得寸進尺,帶到樓閣。”男子言辭間并未有讓步的意思。
空谷之音心念一動:“你難道不奇怪這蔥靈為何能沖破禁制進到你的精神領域?而其身上竟無半分修為,就連這靈根也是剛被打通的?你難道不想等她醒來問話。”
男子的聲音依舊像是寡淡的沒有半分情緒:“我隻知淩冬時節快到了,這方天地不能有不該出現的東西——”
“我需要清靜。”
“你……”
那空谷之音餘下的話皆被堵在嘴邊。他明知道和這家夥怎麼辯都是一個結果,早開始就不跟他多費口舌了。
良久的沉默後,那男子忽而開口:“也罷,等我傳音去第六重天問問,既然是蔥靈,多半是阿霖手底下的,她應當知曉怎麼回事,待我查明後叫阿霖過來把這家夥領回去就行。”
男子的一番話宛如春雨滋潤枯木,空谷之音像是生出欣慰之感:“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小蔥陷入沉沉長睡。
待她醒來之時,房内空無一人。
她環視四周,隻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她在司星閣任職時所住之處已經夠簡陋了,沒想到居然有比那更簡陋之地,甚至可以用殘破來形容。
陽光穿過翠竹,斑駁灑落了一地。鼻腔裡滿是青草香氣,沁人心脾。
小蔥以為自己到了死後的世界。她要确認一下。
于是她赤足跑出竹樓。
出門是一片柔軟的草坪,應當是這竹屋外的小院。
望向小院,但見碧翠的草坪上,青石襯着淡淡的晨露。一白衣青年正背着他,周身流光溢彩,如瀑的墨發正随着周圍氣旋飛舞。
眼前之景令小蔥駐足。
這青年應當是在布陣。
随着青年的手影翻飛,好像這方寸之間所有靈力都為他所驅使。
純白的衣袂獵獵飛揚,他巋然不動。
青年似乎察覺到了小蔥的氣息,動作微微一頓。
俄而,他微微屈指,結成一道印記,頓時,他周身那細膩的光華逐漸彙聚,随後化作無形。
與此同時,原本翩翩起舞的長發,也恍如被時間凝固,瞬時安然落下。
他的身上并無繁複的飾品,那發絲不過用一根木簪松松挽在腦後,如墨水般自然地垂落觸及腳踝。
小蔥被他施展術法的模樣迷住,遙遙相隔,忍不住擡起手像是想要觸碰。
不想對方在這時轉身,在他轉身的瞬間,與風共舞的長發輕輕揚起,露出了他半側的臉龐。
在小蔥與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相對的時候,就難以置信的怔愣在原地。
——這樣的天人之姿為何配了張張這麼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