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眠屏住呼吸,一雙杏眼此時瞪得滾圓,猶如警惕的小動物一般。
他本想趁機離開,但回家的唯一一條路正被前面的一群人堵着。
正在少年思緒紛飛時,無情反手,袖中飛出數枚暗器。
淩落石剛被冰針刺在胸口,元氣大傷。他渾身滾燙,眼睛通紅如血,神識昏昏沉沉。
迎面而來的暗器早就蓄勢待發,此時更是勢不可擋。
方才淩落石便說最不願和無情對上,還真是一語成谶。
躲在樹後的尤眠下意識地緊張起來,更别說直面暗器的淩落石。
一旁的追命見狀,不顧身上的傷,再次一躍而起攻向恍恍惚惚的淩落石。
“砰”“砰”兩聲,追命摔倒在地,側頭嘔出一口血。
而淩落石隻顧一掌擊飛追命,卻來不及躲避暗器。
“噗嗤!”
銳器刺入血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十分明顯。
身形高大魁梧的淩落石怒目圓睜,恍若魔王脫壁。
“啊啊啊!”
伴随着一聲怒吼,他身後剩餘的水缸一個接一個炸裂開,水花四濺。
這動靜極大,吓得尤眠下意識地向後倒退一步。
身後的枯枝被腳一踩,發出“咔嚓”一聲。
少年一驚,十指冰涼,眼神落在前面不遠處的一群人上面,生怕對方察覺到自己。
但這時那些人也顧不上他——淩落石死了。
大連盟總盟主,人稱“驚怖大将軍”的淩落石就這麼死了。
死之前渾身内力混亂,竟将帶來的那些水缸都給震得破裂。
淩落石一死,他的那些屬下面面相觑,以狗道人為首的幾人見勢不妙立刻潛逃。
烏雲散去,一輪明亮的月亮出現在廣闊的夜空。月光明亮,讓這片略顯稀疏的樹林恍如白晝。
見危機解除,不止無情幾人,一直躲着的尤眠都松了一口氣。
剛才一直保持着警惕,前十八年來從未遇見過這麼危險的事情的尤眠緩緩閉眼,頓覺渾身酸軟。
不過,還沒等他完全放松,自前方劈過來一聲質問:“誰在哪裡?!”
聲音擲地有聲,話音落地後,自樹後緩緩挪出一個人影來。
衆人先是看到一片被洗得發白的衣角,随後是烏黑長發,最後才是一張清麗的臉。
正是尤眠,他眉頭緊鎖,眼神盯着地面,等整個人都出現在衆人面前後才緩緩地掀起眼皮。
“咳咳咳。”
追命捂着胸,目光充滿了懷疑:“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大師兄,此人有些可疑。”
追命本想這麼說,但他見尤眠身上的衣衫略顯破舊,剛剛走出來時步伐不穩,不像是習武之人。
“這是回青絮村的必經之路。”
尤眠不小心和無情對視上,慌亂緊張的心逐漸平和下來。
慌什麼?他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路人,又不是什麼大反派。
這麼一想,尤眠冷靜下來:“我在城内擺攤賣些雜物,這條路走了很多次。”
無情坐在輪椅上,月光落在他身上,一時之間竟然分不出來究竟是月光更冷,還是他更寒。
“放他走。”
剛弱冠的無情聲音處于少年與青年之間,既有少年的清冽,又夾雜着成熟的磁性低沉。
大師兄開口,追命也就不再追問。
放松下來後,身上的傷一股腦兒地疼了起來,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還算好,不見冷血和鐵手,都快要站不穩了。
泠泠月光下,一隻潔白如雪的手出現在眼前,灰撲撲的衣衫非但沒讓這隻手狼狽,反倒是襯托出幾分質樸。
這正是尤眠的手,少年手中是一瓶常見的金瘡藥。
不對,他怎麼就拿出來了?
尤眠緩過神,在追命伸手的那一刻握緊金瘡藥收回了手。
追命:“……”
尤眠:“……”
少年表情有些無辜,地面是的積水映出月光,細細碎碎地灑進了那雙杏眼。
“不好意思,差點忘了這是我要賣錢的。”
尤眠說完笑了一下,潔白的牙齒一閃而過。
“哈,你倒是有趣。”
追命挑眉一笑:“多少錢?我買了。”
話剛說出口,他就抽了一口冷氣,擡手捂着胸口。
幾人除卻坐在輪椅上無情外,各個身受重傷。
尤眠本在猶豫,但見這些人如此模樣,不由得心軟起來。
就算是換了一個世界,他也是根正苗紅的三好學生。
“三兩。”
少年舉起手伸出三根蔥白的手指。
“還剩多少?”
冷冽的聲音響起。
尤眠擡眸,紫色的耳墜貼在臉側:“金瘡藥還剩六瓶,紗布還有兩卷。”
他說罷也發現了,自己這些傷藥根本不夠對方用,頂多隻夠三個人的量。
盡管如此,無情還是拿了錢。
繡着梅花的錢袋子落入手,重量明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