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義莊一般和荒蕪、殘破挂鈎,今日齊鎮外荒廢多年的義莊迎來了難得的人煙。
陽春三月,在多雨的蘇南正是草木瘋長的時候。少有人打理的房屋反而成了綠意盎然的天然植物園,屋頂的茅草少許缺漏都被爬滿房頂的藤蔓遮蓋,成了天然的房頂。
簡陋的籬笆也被爬滿,這一塊地兒簡直成了藤蔓的領地,期間各色小花青草鋪滿,倒是那籬笆隻能從中窺探一二分。
院門不知是早就損壞還是壓根沒有,大喇喇的敞開着。橙紅的夕陽照耀下,院内一衆家丁已然清理出放置雜物的空地來,三輛馬車分兩邊停好。
曾如許下車來時,中間空地火堆已經架起,燒上了水。
“老爺,你怎麼下來了?可好些了?”李放趕忙迎上前來攙扶,方才就是他在指揮一切事宜。
三個孩子齊聲喚:“父親。”
“嗯,這一路多跟你們李叔學學。”從大到小三個兒子,這一路上曾如許都讓他們跟着李放多看多聽多想,三個人都很聽話,有不懂的還會開口詢問。
“是,父親。”
“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我與你們李叔說說話。”曾如許被扶着坐到清理出來的凳子上,擺擺手。
三人應聲退開,照着方才李放教導的,開始查看各項事宜有無疏漏。
“三位少爺都很不錯。”李放坐在了他旁邊的凳子上,遞給他一碗熱水。
“什麼少爺不少爺。”曾如許輕啜一口,歎息一聲:“我自己也就是個秀才,他們三個還比不上我的天賦,待到我去後,頂天了也就是個地主富戶。”
“若是守不住家業,成了那地裡刨食的也未嘗不可能,再混點,地都留不住給人做了長工去。”曾如許苦笑,他曾寄希望于三個孩子裡能再出個讀書人,哪怕是個童生也成。
可惜,他曾家或許所有餘蔭都被他揮霍一空了,不管如何教導延請名師,三個兒子都不是那塊料,及至此次老母親去世,他身子骨一朝垮敗,他也看開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啊,想我這一世,于妻,少年夫妻兩人相伴,在世之時未曾辜負。于家,蓉娘亡故三年後,聽從母親之言,納妾生子,記在蓉娘名下,即便我死後,蓉娘也有了香火供奉。”
“于子,我盡力培養教導,也為他們留下了餘生盡夠的财物傍身。”曾如許笑笑:“也不知怎的,最近過多感慨,啰嗦了些。”
李放安靜的聽他說完,才笑着回道:“老爺确實做的比很多人都好了。”說到很多人他似乎回憶起某些不開心的人或事,眼神落寞了些。
“所以,你其實并不需要擔心我,待我回到老家安定下來,你便去解決你自己的事罷,拖了這麼些年,莫要拖成遺憾。”
自從小公子找上門,見到小公子之後開始,曾如許能看出來李放心裡有事,十二年前他初見李放,這人半死不活倒在他車前,出氣多進氣少,他都以為救不回來了。
哪想這人生命力之頑強,愣是撐到了他把人送到醫館,大大小小的傷口縫合便用了一個時辰,這人咬緊牙關一聲未吭。
之後的恢複力也是驚人的好,從此,曾如許才知世上尚有一種人,叫武林人士,有内力有功夫,生命力強恢複力好都與那内力有關。
本來李放待在曾家過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十二年了,他都習慣了這個管家的存在,而自那日起,李放仿佛透過小公子回想起曾經的江湖歲月,回憶起某些他想忘掉的過去。
“當初我還想說讓你教我學學那武功心法,哪知我吃得了讀書的苦,卻是吃不了學武的苦。”曾如許自嘲,無奈搖頭。
被他這麼一打岔,本被勾起往事回憶的李放也笑出聲來,兩人笑了一會兒,李放終是下定決心:“也好,有些事再不去做,有些債再不去讨,怕是真要去閻王殿找了。”
“尚有兩日路程,把你們送回去之後,我便離開,若是能活着回來,我還回來找你們,這次你可不能攔着我收三小子為徒了,這小家夥讀書不行,學武是真的不錯。學我這掌法,八歲開始打基礎有些晚了,倒也不算太遲。”
“行,我等你回來,讓他拜師!咱擺個流水席,三天三夜的那種,哈哈哈哈哈……”
李放被他感染,也哈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