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最近的煩惱是女兒老在家待着。從前日子過得很惬意,她早上收拾屋子,下午約幾個好姐妹,要麼打牌要麼跳舞。最近她迷上跳交誼舞,因為找到一個拍檔。那拍檔同她年紀相仿,也是喪偶,常穿整套的格子西服,踩着尖頭皮鞋,和她步伐出奇一緻。舞廳裡有面大鏡子,她每看一次他倆摟在一起的舞姿,越覺得這是天作之合。
就在她蕩漾着情愫,謀求進一步發展的關鍵時刻,偏偏遇到女兒心情不好。她沒去上班了,也不見良生,天天賴在家裡。她小心翼翼的,想和她的乖寶寶談談,哪知她乜着眼,開口就問老和她鬼混的老頭是誰。
“什麼老頭,叫人家安扣。”
小水見誰都不順眼:“小心啊,你沒錢可騙,小心人家來騙色。”
小慧姐還挺高興的,女兒都承認她尚有姿色,對着鏡子捋頭發。
“媽媽就想找個伴。以後你嫁走了,媽媽有個伴,就不用拖累你了。”
眼見窗台的太陽這麼好,又見女兒隻管拿被子蒙着頭,她勸她出門逛逛街。
“小水,你去良生那裡逛一圈,幫他收拾收拾屋子。”
她明知道女兒跟良生賭氣,還勸她去他家,必定有圖謀。小水不搭話,繼續蒙頭睡覺。她媽沒轍,出門買了菜,又把兩塊牛排拿出來解凍,她還買了酒。
小水露出腦袋:“家裡要招待客人嗎?”
小慧姐隻好說:“我請了許叔叔過來吃飯,就在我那間裡。你隻管睡你的。”
小水忙起來換衣服,爾後兩腿交叉擱上書桌,眼珠子一會看電腦,一會瞟門口。很快許叔叔來了,一個留灰白胡子的高瘦男子,手裡提着一袋草莓。
她站起來,表示歡迎。人家以為是單獨約會,猛然發覺有個女兒橫在門口,隻好讪讪打招呼。
“請坐,”小水讓開一道口子,叫他進來,“許叔叔身體還硬朗嗎?”
“哦,還好。”人家以為是普通寒暄,連忙回答,“就是血壓有點高,年紀大了,身體總有點毛病。”
小水點頭,繼續說:“正是年紀大,所以決定人生大事要謹慎。我媽這個人,隻有别人照顧她,她不會照顧人的。将來你有個頭疼腦熱,是指望不上她的。”
許叔叔驚了,轉頭望一眼正在走廊洗草莓的小慧。
“叔叔要是不介意,我全心祝福你們。”惡毒女兒繼續搞破壞,“叔叔應該比我明白,生活不是跳跳舞就算了。你願意照顧我媽的晚年,我就能松口氣。我自己能力有限,叔叔願意加入我的家,幫我分擔責任,我真是又感激又開心。”
小慧端着玻璃碗進來,人家差點落荒而逃。她一眼看出來,女兒自己心裡不痛快,也不叫她好過。她氣得發抖,老許告辭後,她就跑到一樓痛哭流涕。
“快叫良生把這個祖宗接走。”她氣得要撥良生的電話号碼。
珮珮說:“他出差了,喊他也沒用。”
而良生着實忙于海鍊的進展。他戴着安全帽,在剛建成的廠房巡視,突然想到小水十幾天沒和他說話了,腳下就拌了一下。有人扶住他,叫他小心點。他心裡很懊惱。他在小水心裡是第一位,他已經習慣了。即使飄洋過海時光荏苒,他永遠是第一位。他覺得有些東西在挑戰這個位置,而他不懂如何應對。
間隙之間的失神沒能持續很久,他的思緒又回到工作。幸好老龜願意相信他,帶領團隊跳槽到魔幡,不然他真的會陷入困境。他發覺那位新來的苗小姐,對她所從事的行業一知半解。他不知道她從哪裡冒出來的,不過她實實在在是魔幡最大的股東。她跟他來蛟州了,對什麼都很新奇,拿着一台新款相機到處拍照。
“孟經理,把這份進度表給我講講嗎?”
她常請教他,認真學習的模樣。
他就提醒她,以後不能穿皮鞋去工地。
“平底的也不行嗎?”
他搖搖頭,叫楊青龜給她找鞋換了。
下午的現場巡視,她又跟着他一起去了。他們走到頂樓,檢查幾台制冷機的位置,突然看見苗小姐靠近樓邊沿,這樣有點危險,大家叫她回來。
她還在拍照,不肯回來。
良生走到她身旁,遠處的海與晚霞連成一片,他們立于龐大的建築物上,仿佛立于海上行駛的巨輪。
“孟經理,你怎麼喜歡幹這行的?”她問他。
良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的人生走到這裡是順理成章的。
苗化晴笑道:“我爸爸從前也幹這行,他說他喜歡萬丈高樓平地起的感覺。”
“哦,沒錯。”此刻微風拂過他的面,感受腳下沉重的樓闆,他理解這種感覺。
“苗小姐,拍完照就回去吧。”
他轉過身,示意她跟上。她跟上了,并且讓他以後喊她小晴。
“不然你可以喊我的英文名,瑞貝卡。”
良生笑了,他還是叫小晴吧。他對她有點好奇,想知道她是怎麼成為魔幡的股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