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皖南歸來,小水發現良生老是陪着她。他的工作不忙嗎?以她的經驗,海鍊此刻處于高峰期,他應該是手腳并用才對。可他很少加班了。他在蛟州那幾天,下午三點多就從辦公室離開,天黑前趕回城裡,然後陪她們一家吃飯。休息日他也不開電腦辦公,陪她逛超市,陪她去公園散步,兩個人還研究菜譜。
她很快打聽到他在公司受到卡爾的刁難。她可實在受不了這人,幹脆告訴良生這人的斑斑劣迹算了。等到禮拜五,她買好菜去他家等他,順道施展一下廚藝。她拿着鍋炒菜的時候,良生回來了。他給人打傷了,下巴腫腫的,眼泡又特别大,整張臉就如一團面糊,将頹喪的心情發酵得又黏又潮濕。
小水把鍋鏟一放,撩起袖管:“好啊,他還敢打人。沒王法了是吧!”
良生卻抱住她。他呼吸急促,就跟有心跳的面糊一樣,緊緊粘住她。他把她抱到床上,解開她髒髒的圍裙和油油的頭發,就像狗熊啃嫩芽兒,狠狠啃她的身體。小水想着他心裡很氣,所以要發洩發洩,一直悶不吭聲。直到他弄疼她了,她才嗯嗯了兩聲。
“小水,我對不起你。”他的兩隻手固定住她的臉,很認真。
“沒關系沒關系。”她的臉紅紅的,他的臉卻是腫的。突然覺得挺好笑,因為良生一向都矜持又自傲,她眼見他失态,心裡又羞又暖。
後來她用滾熱的雞蛋給他化淤血時,才得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沙齊天打你?我去罵他。”她剛要拿手機,手機給他沒收了。
他洗了澡,小水又在他懷裡,此刻卧室的燈火很溫暖。
“以後不準打給他,也不準跟他單獨見面。”
良生這算吃醋麼?她默默揣摩。那天在老樓前,他還裝作沒事。他還叫她謝謝沙總送她回家呢。假正經。小水心裡得意壞了。想到有男人為她争風吃醋,她的虛榮心就铿锵跳躍,跟自動打節拍的鼓似的。這麼多年,她的青春歲月都過去了,這種好事還能輪到她。還是她媽說的對,她們母女倆天生麗質,幾歲都招人疼。
良生不解望着她:“你在傻笑什麼?”
“沒有啊。”趕緊把笑臉藏好。
“小水,”他叫她把臉擡起來,“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你要告訴我。”
她一臉疑惑,随即明白是指卡爾騷擾她的事。
“哎,要不是你在他手下,我早就…”
“别人都知道,就我蒙在鼓裡。結果還是沙伯勳告訴我的,你知道我心裡什麼滋味?”
她鼓着腮幫子,舔舔唇。其實她誰都沒告訴,誰叫齊天大聖的感官特别靈敏呢。
他重申一遍:“以後你不準見他了。”
後來她發現良生不是說着玩的,他真的切斷她能接觸到大聖的一切渠道。那天老龜的兒子過生日,請一衆朋友去他家玩,她自然會和所有人碰面。良生就問她,你想去嗎?
大聖常買電動玩具之類的送孩子,孩子很盼望他去的。而良生和老龜處的不錯,他也會去。當時良生拿着一本雜志看,雜志遮住大半臉,隻露出眼睛。他仔細望着她,似乎在拷問她,你想不想去?他在等待,等她自己說出他要的答案。
她隻好回答:“我不去了,你把禮物帶去吧。”
還有一次他倆坐着看電視,突然吳阿姨給她打電話。吳阿姨是他們沙家用了很多年的保姆。
“何小姐,你好啊,打擾你嗎?”
她馬上說沒有。
“你知道廚房的面包粉放去哪兒了?小天要吃炸豬排,偏偏找不到。我記得放在櫃子的第三格的。”
小水想了下:“上次索菲娅帶孩子來,你是不是用掉了?”
“對的對的,我老糊塗了。謝謝你啊,何小姐。”
“何小姐,你最近怎麼不來?窗台的吊蘭要拿下來修剪的。”
她瞥一眼良生,離得近,他全部聽見了。她跟吳阿姨講話,他應該不會介意吧。
怎麼日子過得提心吊膽的。
此外她漸漸覺察,她的現實生活,除了她的家和良生,幾乎和沙齊天以及整個沙家千絲萬縷牽絆着。她認識的朋友,幾乎都認識沙齊天。他們的工作圈就這麼大。他們有一起常去的飯館。沙齊天去商場消費,她的手機就有積分提醒。供貨商還給她打電話問候,除了問候她還問候沙老,寄的禮物都有她一份。索菲娅和孩子根本不管她已經離開雲圖,她和她的大女兒想買珍珠項鍊,整套母女連心款,央求她在中國買好寄過去。
難道真的要斬斷這一切?還未揮刀斷情,她已然感受到斷骨撕皮的痛了。
趁良生不在,她接過一次大聖的電話。
“小水,是他先打我的。你要跟我絕交嗎?”
她能想象他焦急的表情。
“沒有,我沒有怪你。”她安慰他。
“那你出來跟我吃飯吧,我好久沒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