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金玉不洩氣，蹿到晁非身側，繼續發揮他話多的優勢：“然後呢然後呢？你不該給我介紹一下正事是什麼嗎？或者說我該做什麼？其實我還蠻派得上用場的，妖獸之類的也打過，也就是你剛沒給我表現機會……”

好像一路上也沒有讓晁非吱聲的必要。

*

回到村落，村民已經稀稀落落下地去了。

村口有婦人見到齊金玉與晁非，趕緊招呼道：“道長可算是回來了。那妖怪兇得很，沒傷到哪吧？”

襲村的玄羽龍鱗鳥實力堪比金丹圓滿，玄色羽翅遮天蔽日，尖銳啼鳴直入九霄。

所幸群仙盟在各地展開結界，玄羽龍鱗鳥深夜襲來，重重撲落在結界上，村民半夢半醒以為地震時，結界波動已經流向群仙盟閑雲水心閣。

閑雲水心閣連夜發布仙盟任務，直遞赤離峰晁非。

晁非行動也快，輕裝而出，一打開門被新任徒弟攔住去路。

新任徒弟大晚上不在學堂宿舍睡覺，堵師尊門口龇着牙笑。

這會兒也是，齊金玉笑得比婦人更熱絡：“是有點危險，還好都解決了。”他頓了一下，搔了搔臉，再開口時多了層尴尬，“姐姐，拜托個事兒行不？”

他頂着副二十歲的殼子，年輕又讨喜。

婦人被叫了“姐姐”更是高興，捂嘴笑道：“小道長且說說？我不行還有村裡的大家夥。”

齊金玉“嘿嘿”傻笑：“我不小心把腳崴了，這兩天不方便回去，姐姐可有地方借住？”

婦人一愣：“還能沒了道長住的屋子？我家空了一間，再去鄰居那問問，保管小道長想住幾天住幾天。”

“不麻煩姐姐，我跟師尊關系好着，一間夠用。”

齊金玉自來熟地跟婦人一道往村裡走，隻有跟不上語速的晁非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村中簡陋，婦人借出的房間狹小，站了齊金玉和晁非兩個人，已有些逼仄。

等齊金玉謝過婦人、關了門，晁非眼皮一擡，平靜地瞥過來：“你的腳。”

“随口說的，沒事啦。”齊金玉後背抵在門上，“不找個借口，師尊打算怎麼留在村裡？”

房間的窗開得小，投進來的光隻能照亮晁非半邊，他在明暗交界處看着齊金玉，一個字不問，就像是要自己看出答案來。

齊金玉大大方方任由打量，自顧自說道：“師尊既然回村裡辦正事，扯個慌總比打草驚蛇的好。”

晁非冷道：“你果然都知道。”

“知道什麼？”齊金玉歪頭，“玄羽龍鱗鳥是沖着陰神來的？”

“鐘靈殿的通識課教不到這一點。”

“是，沒錯。”齊金玉附和，“玄羽龍鱗鳥實力等級通常在築基到金丹，鐘靈殿弟子出任務也可能遇到。但引出祂們的陰神至少強過一個大境界，也就是金丹以上。未免弟子逞能，三百多年前，鐘靈殿已經不再主動提陰神一事。”

反正玄羽龍鱗鳥出沒時，陰神尚在孵化期，不會主動對人間界造成實質性的損害。有閑雲水心閣兜底，鐘靈殿弟子處理前半段任務作為曆練即可。

而後半段的陰神，大多是拜師之後，師尊親自指導。

但齊金玉正式拜師不過一天，師尊晁非跟他說的話剛過十句。

——齊金玉默默掰手指，忍不住心酸。突然成了師尊不疼、師尊不愛的小白菜徒弟，心理落差略大。

好在小白菜一層層裹得堅強。齊金玉迅速撈起下跌的情緒，下巴一昂，恨不得借孔雀的尾羽來開個屏：“但誰讓我沒事幹，天天跑藏書閣睡覺，想少了解點事都難。”

變相說他十年第一全靠天賦、無事躺平仍有收獲。

總結來講，令人讨厭。

晁非的額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好一會兒才道：“嗯。”

不知是終于接受了齊金玉的說辭，還是憋太多話反而不想說。

可憐齊金玉開屏開那麼久隻得到一個字的回應，懷疑道：“你沒有其他想跟我說的？”

太陽往上爬升了許多，透進小窗口的光也亮了許多。

早晨的陽光不夠耀眼，淡金色裡恍惚摻雜着冷白的色調，掃過晁非的雙眼時，透出的目光又冷冽些許：“你所知甚多，何須拜師？”

齊金玉張了張嘴。

十年間，晁非問過許多遍為何要拜他為師，齊金玉用許多或真或假的回答搪塞過去。

此番，真的拜入赤離峰後，再度面度類似的問題，他竟有了三分踟蹰。

狹窄的房間裡突兀地闖入一聲很輕很輕的歎息。

等歎息停止後，齊金玉慣有的笑臉也被抹平。

他看着晁非看了很久，說：“我比任何人都需要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