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
還有呢?
晁非的餘光裡,齊金玉開了口。
“是我選的他,别說得像是他騙了我一樣。”
齊金玉經常笑,一說話就笑容更明顯。
他的臉也很适合笑容,眉眼彎彎,天然的狡黠與靈動。
他說:“師尊是金火雙靈根,我也是;師尊習慣用劍,我也是;師尊話少,沒關系,我話多。這世上,沒有人比師尊更适合當我師尊。”
身體好像被一分為二。
一半的軀體裡酸氣仿佛成了實質,尖刺般鑽入血肉的每一個角落;
而另一半,細微的、麻癢的感覺從指尖到心口,晁非突然也有了一起微笑的沖動。
晁非細小的變化進不了祝君酌的眼。
祝君酌用不多的耐心聽完齊金玉的發言,隻得出一個結論:“既然用劍,就來我秋素峰。你是天生的劍修,秋素峰才是你該來的地方。”
齊金玉拒絕:“我不當劍修。”
“你有成為劍君的實力,為何不當劍修!”
劍君乃劍修第一。
曆代劍君都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人物。
對一個表面上剛結丹的人說“你能成為劍君”,就算是劍君本人說的,也像在講笑話。
可祝君酌的每一個字都滿含不容置喙的堅定。
齊金玉摳了摳臉:“我不行的啦。”
重生前不行,重生後也不行。
不管祝君酌把他幻視成了怎樣一個人,他都做不了劍君。
魔尊成不了劍君。
當然,他不能這麼說。
他隻能說:“我吃不起劍修的苦。”
半真半假的委屈如同再開一個玩笑,直接把祝君酌噎個半死。
祝君酌深呼吸:“你練劍十載,之前吃得起苦,之後怎麼吃不起?”
還好意思說……
齊金玉僞裝成十歲的孩子進入鐘靈殿,一朝被臨時代課的祝君酌發現,就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早起練劍。
隻要祝君酌沒有任務、不參加門内會議或盟内會議……總之,隻要他有空,不用等雞叫,就能先拎起齊金玉,逼着人練習劍招,一有錯誤,重頭開始,直至上課時間。
刮風下雨不是問題,嚴寒酷暑沒有區别。
還沒成為秋素峰的弟子,就得面臨秋素峰的嚴苛。
但苦點累點也沒什麼,齊金玉重生前也在扶風林經曆過類似的日子。
可是!
可是,無論是被暴風雨澆成落湯雞,還是被祝君酌用木劍對練敲得鼻青臉腫,都不應該有人在角落裡發出羨慕嫉妒恨的驚呼!
為什麼要對受虐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憧憬?
你們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嗎?
别被祝君酌蒙蔽了雙眼、帶偏了方向啊!
為了不讓人發現端倪,齊金玉壓下境界,隻拿三腳貓功夫對陣,顫顫巍巍爬起來又被擊倒的瞬間,他無比想念三百多年前秋素峰的師兄弟們。
至少秋素峰那群家夥一個都不會驚呼。按照峰上不成文的規矩,他們在驚呼前已經被訓練到求死不能。
飽受十年精神折磨的齊金玉無欲無求:“您可以換個角度想一想,有沒有可能,就是這十年吃夠了苦,人生已經不需要更多的苦了。”
祝君酌:“……”
祝君酌還要掙紮,但村口到了。
和到達村子的第一天一樣,藍花站在村口,東張西望着,似乎很焦躁地等待着誰。
在視線與齊金玉觸碰後,藍花面露窘迫,迅速調整後,道:“小寶道長回來了啊。”
這人試圖掩飾了,但一點都不懂掩飾,她就差明晃晃在臉上寫,從村子到鎮子,一系列事件都和她有關。
“花姐在等我們?”齊金玉擡手招呼,“我們不打算吃晚飯哦。”
剩下倆峰主,穿紅色的垂眼聽着,穿白色的抱臂看着,在齊金玉身後不像好人。
藍花讪讪一笑:“哦,哦……吃好了是嗎?”她眼神胡亂飄着,“嗳,又多了一位道長,是來接小寶道長的嗎?”
“我不用人接,自己就能回去。”
藍花手指摳過衣角,迫切地等齊金玉下一句話。
可齊金玉有問有答,絕不多嘴。
反倒是祝君酌随口問:“晁峰主的任務目标?”
晁非:“不是。”
祝君酌嗤道:“妖裡妖氣的,你也不管?”
他一句話斷定藍花是妖。
藍花瞳孔縮小,旋即恢複。
晁非神色複雜,卻誰也不看。
齊金玉湊上去看藍花,把藍花吓得一個倒退。
“哪裡妖裡妖氣了。”齊金玉道,“明明幹淨着呢。”
藍花繃着的肩膀忽然垮下:“小寶道長,我……”
“花姐,我有事要問你。”齊金玉先一步開口,“你可以先回答我。”
藍花抿緊嘴,許久才放棄般歎了口氣:“好。”
“李茵姑娘去輪回了。”
聽到“李茵”這個名字,藍花眼底波光閃動。
齊金玉繼續:“魂魄的怨氣消得很快,沒來得及指認什麼就走了。不過沒關系,閑雲水心閣很快就能查明真相。”
“可以的話,暫時讓村民别送李茵姑娘下葬。閑雲水心閣出動後,官府也會盡快反應過來,仵作可能需要驗屍。”
“李茵姑娘的死因遲早會解開。我想問你,花姐,你和李茵姑娘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