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雨颔首:“這是齊世淵的畫像。”
他緩緩展開畫軸。
千年前的扶風林峰主們沒有留下影像,隻在隻言片語中提及五人的相貌打扮。
突然冒出來一個齊世淵的畫像,說不好奇那是假的。
齊金玉抻長脖頸,呼吸也慢了不少。
先是負在身後的照寂劍柄,再是在光芒下飛揚的發絲,零星幾筆,仿佛已勾勒出潇灑意氣的初代劍君。
宋青雨的動作忽然凝滞。
他額角青筋也跳出來,和手背一樣猙獰。
“是……不能看的東西嗎?”齊金玉猶疑着縮回脖子。
宋青雨很用力地呼吸兩次,橫下心,展開了畫卷。
齊金玉湊過去看。
齊金玉眼瞎了。
他從未見過如此醜陋的人。
不不不,不該說醜陋,這根本就是拼湊起來的一個人。
堪稱俊美流暢的臉型,彎得猥瑣的雙眼,妩媚翹起的嘴唇,大概是鼻子但看不出哪裡像鼻子的鼻子。
齊金玉靜默。
“家醜不可外揚。”宋青雨說出的每個字像從臼齒中碾磨而出,“五位峰主前輩的畫像風格特殊,萬不可對外公開。”
齊金玉深以為然。對外放出這樣的畫像,實在有損扶風林威名。
不過,這畫像,好像另有來頭。
是從哪兒聽說的事?
嗯……
齊金玉想起來了。
晁滿為了應對十二件煉器考試,再一次把晁家的藏書閣翻了個底朝天,沒翻出提高效率的辦法,卻翻出來千年前晁家前輩做的文影簿。
千年前的留影術術尚在摸索中,那位晁前輩煉制出的文影簿算得上是留影術術一大突破。
雖說從現下的角度來看,記錄在文影簿中的影像粗糙而模糊,隻能看到幾團東西嘁嘁喳喳。
那位晁前輩正好是齊世淵的同期弟子,據說,齊世淵的照寂靈劍也是這位晁前輩煉制,兩人關系非常要好。
要好到可以當面随便說壞話,也因此,文影簿裡沒少記錄缺德事,而且,用詞也相當的随意。
晁滿本着有好東西就分享的優良品德,大大咧咧把自家老祖宗以及扶風林老祖宗的糗事,直接攤在齊青蘭等人面前。
裡面正好記錄過畫像的來源。
在解決上古妖獸動瀾凰鳥後,齊世淵招呼另外四個還沒晉升為峰主的首席弟子痛痛快快喝了一場。
年少時總有些揚名立萬的遠大夢想,更不要說這五個本就是人中龍鳳。
一杯後,齊世淵酒意上頭。
他眉飛色舞說了半天,晃出酒壇裡大半的酒。
他隻覺自己定當青史留名,至少仙門曆史上一定有他的名字,不配上風流倜傥的畫像不足以讓後生想象他的英姿風采。
未來的生玉峰主當即應和,叫來筆墨就要一展畫技。
頭發是他畫的,臉型是他畫的。
日常看不慣齊世淵的未來青藜峰主跳腳:“他哪有那麼好看!”奪來畫筆添了對賊眉鼠眼。
齊世淵“嘿”了一聲,醉得搖搖晃晃,叫嚣自己美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幻化出毛筆勾勒出自認為天下第一的嘴角。
剩餘的兩位也不甘落後,場面一時亂得不可開交。
等酒醒來時,五人的臉上橫七豎八劃上墨迹,地面上胡亂鋪開五幅醜到驚天動地的畫像。
換做是旁人,這五幅畫大約要作為垃圾焚毀處理。
但齊世淵思維不同于常人,往前推一千年往後推一千年也屬于腦子發育不完全的代表。
他放聲而笑:如此畫作,當是獨具一格,都留下!
而物以類聚,其他四位也不愧是日常與齊世淵一同招貓逗狗的,當真帶回門中裝裱好,存放至今。
後來聽聞此事的晁家前輩十指交叉,左腿疊在右腿上,一會兒又交換為右腿疊在左腿上。
他沉思太久,驚覺正常人竟是他自己。
時間過去一千數百載,圍坐在文影簿前的,是新一代腦袋裡水含量超标的年輕人。
齊青蘭笑到捶桌,岔了氣還要和朋友們商量如何盜取畫像好好觀賞一番。
晁滿說要在畫像上留評,和畫像一起流芳百世。
謝璆鳴說要複制一份作為傳家寶,沒錢供養食修了,就再去賣掉。
連時方都用拳頭抵在唇上,說到底是齊門主他們少見的墨寶,仿品應該也值不少錢。
瞬間,話鋒一轉,全體研究畫像的值錢程度。
可惜,到最後也沒誰在哪個角落找到傳說中的五幅畫像。
更沒想到,沒人找了,畫像卻送到了齊金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