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主此來是找師尊，還是找我？”

赤離峰尚未蘇醒，林間鳥鳴初起，弟子居裡一片靜谧。

宋青雨獨自拾級而上，一身玄黑衣袍沾染初秋山露。

他聽到齊金玉上揚的調子，嗤了一聲：“十年不見，越活越過去了。”

“畢竟回鐘靈殿待了段日子。跟年輕人一起，怎麼不算我重回二十歲？”齊金玉熟稔道。

他死而未經輪回路，重返人間界後，打定主意從鐘靈殿開始，再走一遍求學路。為保一路順風順水拜入赤離峰，特地悄悄溜進扶風林，找門主宋青雨出手擺平可能的阻礙。

——特指祝君酌。

而今十年之期已至，齊金玉搞定考試的同時，搞定金丹。傳訊給宋青雨後，宋青雨發揮群仙盟領袖特權，硬給祝君酌安了個任務，确保齊金玉有足夠時間避開祝君酌直接入住赤離峰。

唯一沒料到的就是祝君酌任務完成得恁快，齊金玉前腳跟着新師尊跑出扶風林，祝君酌後腳就聽聞消息快速追上。

齊金玉有心感歎兩句，宋青雨堪稱刻薄的語調已經響起。

“二十歲的人可沒你臉皮這麼厚。”

“我二十那會兒也沒薄過。”齊金玉笑嘻嘻的，“所以我覺得，門主應該是來找我的。進來坐坐？”

宋青雨也不客氣。

小小一間弟子居，十二個時辰内迎來扶風林兩大峰主。

可齊金玉永遠隻有冷水。

“寒酸。”宋青雨啧了聲，頗為嫌棄地抿了一口。

齊金玉順嘴接道：“那下回您送我點好東西。”

宋青雨冷笑：“也不見你主動來玄流峰。”

“這不是來不及嘛。”齊金玉無辜道，“好家夥，要不是上赤離峰及時，師尊得先我一步跑村裡去。按師尊那速度，我這拜師路又得被小酒半道攔截。”

總之，他着急忙慌地去給師尊搭把手，哪有空跑宋青雨的峰頭？

宋青雨戲谑道：“你說祝君酌究竟認沒認出你？”

若是認出了，哪有師弟扒着師兄當徒弟的？若是沒認出，就他的脾氣，沒可能死皮賴臉賴着一個人。

“當我投胎成功了吧。”齊金玉這樣說，但沒這樣想。祝君酌字字問句，都當齊金玉記得齊青蘭所有的事。

他擡起半盞冷水：“小酒心思多，誰猜得到？倒不如說，門主什麼時候好奇心這麼重了？”

“門裡的峰主為着一個小弟子丢人現眼，問問不為過。”宋青雨斜眼看去，“齊青蘭，你當初就不該叫他殺你。”

“您特地來找我，就為了說這個？”

“怎麼？不耐煩和我這個老人家閑聊兩句？”

宋青雨年不過五六百歲，在仙門不算年紀輕，但也遠沒到老人家的程度。

尤其他總有一絲譏诮刻在臉上，一點也不像個穩重的老人家。

永遠嘲諷的“老人家”也不想和齊金玉扯皮，直言道：“不過，我沒那麼閑就是了。”

他掏出一卷畫軸。

“近日已有三四名弟子失蹤。”宋青雨正色。

齊金玉趴桌上瞅卷軸：“失蹤者畫像？”

宋青雨搭在畫軸上的手很用力，手背青筋跳出：“有人目擊，是一個在找齊世淵的人帶走了失蹤者。”

仙門至今有三代劍君，初代劍君即為齊世淵。

……不，應該說，劍君之名就是由齊世淵開啟的。

秋素峰上淩秋劍意的第四式由齊世淵所創，扶風林也是在齊世淵坐上門主之位後成為第一仙門。

可再怎麼稱耀這位初代劍君，也是死了一千多年的人了，哪個沉浸在陳年舊夢裡沒睡醒的人找他？

齊金玉深思熟慮、揣詞度句：“這是在找齊世淵的替身吧？”

“也挺好，隻帶走替身，其他旁觀的一個都沒往死裡打。”

齊金玉：……挺有原則。

宋青雨接着道：“但不管怎麼說，仙門弟子失蹤，群仙盟有義務去找。”

“找呗。”齊金玉反應過來，“哦，要我幫你探探？”

“有前魔尊大人相助自然是好事。”宋青雨語氣很淡，和說的話不相稱。他再次叩了下桌面，幾名弟子的影像于虛空展開。

影子裡，長鴉搖曳。

過了好一段時間——

“看來你也找不到。”宋青雨看起來并不意外。

齊金玉心情不太妙。

先是黎歌，再是失蹤弟子，他又一次一無所獲。

宋青雨：“仙門的定位術術全部沒用。我原可以寄希望于長鴉，但你既沒有帶回黎歌，也沒有去找黎歌，我猜，有些東西超過你的掌控了。”

齊金玉朋友不多，黎歌是其中一個。

十年前，齊金玉重回人間，得知黎歌失蹤，絕對會用長鴉去尋找黎歌的下落。

但十年間，齊金玉從未提過黎歌的任何消息。宋青雨的猜想，完全正确。

齊金玉嘴唇抿平：“門主都猜到了，何必找我？”

“我更希望是我猜錯了。”宋青雨解開畫軸上的繩子，“可事實如此，隻能換一個辦法。”

“換一個辦法還要我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