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身為齊青蘭的那些年,他也沒能成為弟子一代的第一人。
通常來講,是晁滿在他跟謝璆鳴面前耀武揚威。
煉器師日日淬煉靈寶,體力不比武修差。
加上晁滿火靈力橫掃全場,齊金玉和謝璆鳴沒少在比試場上被燎得鬼吼鬼叫,堪稱丢人現眼的典範。
時方在多年魔尊生涯後,不再是沉默寡言隻知奮鬥的優秀青年,随口提到的事實就差點紮碎齊金玉的道心。
齊金玉拒絕回憶不堪回首的往事,召回長鴉,熄滅蠟燭後,盤腿打坐。
至今不明原因的重生後,齊金玉的修為維持在生前的水平。
渡劫期的境界已不需要持續的打坐、閉關,他更需要某種一閃而過的念頭,便可迎來飛升之日。
但經年的修行裡,他習慣了這樣的舉動,抑或是魔門的生活中,打坐成了冷靜的一種方式,他慢慢接受了沒事幹的時候盤腿坐會兒。
靈力熟稔地湧入經脈。
他和普通魔修不同,身體裡同時流淌魔力與靈力,兩相平衡後,連走火入魔都沒再發生過。
頭腦逐漸放空,思緒卻拼命地往三百年前奔跑。
玲珑蛇羹湯很好喝,怕蛇的謝璆鳴連幹三碗,被齊青蘭嘲笑“得以報仇雪恨”,安分不了半炷香的兩個人又打了一架。
短暫的小聚因為晁滿沒完成的年考匆匆結束。
但考場如刑場,黎歌全程相送、好言相勸,晁滿才心不甘情不願回了晁家繼續考試。
時方在回過琴居看書前把打架的兩人撕開,一個丢給公孫琳嚴加看管,一個……
“不用管我,我回去找我師尊。”天天師尊長師尊短的幼稚鬼沖謝璆鳴龇了龇牙,迫不及待跳上靈劍,加速禦風,留下一地煙塵。
赤離峰頂一片赤紅,在青竹遍地的扶風林裡,因四季楓紅而突出亮眼。
齊青蘭踩過堆疊在一起的落葉,路過的赤離峰弟子紛紛道一聲“齊師兄”,他着急的表情漸漸收斂。
等到了紅盛夕陽的峰頂,溫度已比山下涼了三分。
他扣響木門:“師尊?”
門很快就開了,打開房門的紅衣人讓他快速爬山的心跳平穩下來。
師尊果然沒有走。
他在等他。
這樣的認知下,才平緩的心跳莫名又不規律起來。
可對面的林照很平靜:“來得正好,有人找你。”
他退開一步,齊金玉便看到了裡面的人。
那是一個小孩,穿着秋素峰的皦玉色弟子服,坐在桌邊,腳尖勉強點地。
他本想站起來,可實在身量矮小,站起坐下都費勁,林照說了聲“不必起身”,便規規矩矩坐好。
齊青蘭記性不夠好的腦子告訴他,秋素峰上大概可能也許沒有這麼小的弟子。
如果有的話……
“祝……”
小公子?
齊青蘭還不清楚祝小公子的名字。
“是金玉哥哥嗎?”小孩問道。
很好,真的是山魈照顧的那個小公子。
但可以的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叫他。
齊金玉嘴角一抽。
但凡早點知道這人身上有天生劍骨、大概率要成為他的師弟,他也不至于因為一套衣服放棄自己的本名。
可那孩子收拾齊整後,真教人認不出來。
傷口愈合後的孩子面容幹淨,眼角略微勾起,挑出豔麗又傲氣的顔色,卻因眼睑的收斂,與他不太夠得着地、但依舊挺拔的坐姿一樣,有些天然的矜持。
和傷口流膿、昏迷不醒的可憐孩子完全不同。
齊青蘭放棄把眼前的臉和記憶裡的臉重疊在一起,面對孩子的發問,誠懇地問師尊:“卿師叔也這麼介紹我?”
林照道:“尚情順着你的話說的。”
就知道是他!
偷聽完還要取笑!
齊青蘭打不過尚情,背地裡磨完牙也隻能算了,嘴一撇:“師尊和卿師叔都不打算替我澄清一下?”
林照短促地笑了笑:“很好聽。”
“……我不是要誇獎的意思。”
“不是誇你,是真話。”林照靜靜地看着齊青蘭,他的眼瞳明明沉黑,卻因滿山的紅楓,映出與火靈氣相近的溫暖顔色,“叫小寶很好聽。”
齊青蘭想感動。
但做不到。
他深吸一口氣,一句“謝謝師尊”卡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
堵到最後,也隻得找小孩說明情況。
一通解釋後,小孩往後還記不記得“金玉哥哥”另說,至少稱呼改正為标标準準的“齊師兄”。
叫“青蘭師兄”也不是不可以。齊青蘭心軟地補充。
而小孩,自稱北境金微城祝家祝君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