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照說得比他快:“大比後,若去了昙如秘境,秘境中的術術不比外頭普通,不要老想着硬闖。”
齊青蘭咽下“又不是闖不出去”。
他在師尊眼裡遠未到能獨當一面的程度。他明白這一點,所以忍不住垂頭喪氣。
忽地,頭頂一重。
林照的手撫在他頭上:“我總害怕你懂得太多,有了可以奮不顧身去做些什麼的能力。可現在,我又怕你懂得不夠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碰到解決不了的事情。”
齊青蘭雙手舉過頭頂,捧住林照的手,用頭蹭了蹭:“那我就不去師尊看不到的地方。”
林照的手似乎不太穩,輕微的顫抖拂過齊青蘭的發絲。
林照道:“你不甘心的。”
齊青蘭的頭發松松散散地落在額前,他從發絲中窺探林照。
紅色的人皮膚白得發冷,唇色淡得也不像個活人,可那雙沉黑的瞳孔,本該深不見底的顔色,因窗外紅楓的映照,重疊出複雜而溫暖的光點。
“師尊總是很了解我。”齊青蘭放下虛虛束縛住林照的手,林照捋過徒弟的一蹙亂發,也收回手。
齊青蘭自顧自道:“我是師尊看着長大的。”
雖說近百年相處時間加起來也隻有那麼一點點。
“我對師尊來說,很重要對不對?”齊青蘭低頭看逐水劍,“我今天就去好好學習。師尊放我去看不到的地方,那我就得努力讓師尊沒那麼擔心。”
林照注視着他,瞳孔裡身着赤紅弟子服的齊青蘭和紅楓重疊。
“師尊,大比那天,絕對可以讓你看到更厲害的我。”
*
“就是這樣,我話都放出來了,幫幫我嘛滿滿姐。”
齊青蘭不嫌丢人地在學堂裡撒潑打滾。
晁滿出門數月,近期才回,撚着三兩根絨羽,湊到眼前細看。齊青蘭的大呼小叫吹起小小的羽毛,好在她眼疾手快,迅速把浮空的絨羽收攏回手心。
她啧了一聲:“就該讓祝小酒來看看你這死德行!”
齊青蘭端正坐好,雙膝并攏,雙手放在膝蓋上,比上任何一節課都認真地盯着晁滿,故意睜大的眼睛裡努力表達出他的可憐兮兮。
實際上來講,從齊青蘭負責祝君酌課業開始,形象早就該崩成碎渣。
也就是祝君酌被初見時齊青蘭救人的嘴臉蒙蔽了雙眼,從此齊青蘭在他眼裡自帶光輝、永不熄滅。
但即便如此,齊青蘭面對年紀小幾輪的師弟,仍有三分聊勝于無的羞恥心,特地挑了祝君酌被時方關起來考試的時間點,找晁滿求助。
晁滿也能理解齊青蘭偶爾的孔雀心态,小心翼翼收好絨羽:“說吧,要我怎麼幫你?”
“教我讀書!”
“……你是笨蛋嗎?”
“我是。”齊青蘭毫不知恥,他往前一倒,趴在桌上,“我一看術術的書就困,困了就看不進去,看不進去就學不會。滿滿姐,有不困的辦法嗎?”
“扇自己兩巴掌。”
“不行啦,這點疼痛對劍修來說太少了。”
“那就砍自己兩刀。”
“控制不好會死人的……”
“然後你就可以淪為整個仙門的笑柄了。”
齊青蘭鼓起腮幫:“滿滿姐,我在很認真地問你問題。”
晁滿右腿疊在左腿上:“書都看不進去的家夥沒救了。”
“就不能把書裡的文字都煉成吃的東西塞進嘴裡?”
“這你得問小琳。”
“小琳會告訴謝璆鳴的。”
晁滿點頭:“沒錯,謝璆鳴還會嘲笑你。明明都是不會讀書的笨蛋。”
齊青蘭自己戳自己的腮幫,噗的一聲就戳平了。
他嘟嘟囔囔:“好過分,滿滿姐先嘲笑我了。”
“我從來沒停止過嘲笑你,以及謝璆鳴。”
齊青蘭把臉埋進手臂裡。過了好一陣子,悶聲道:“要是大比的時候,還被術術嗆個半死不活,我就沒臉見師尊了。”
晁滿冷笑:“所謂一物降一物。”
齊青蘭爬出上半張臉,睜圓了眼偷看晁滿。
晁滿被看得抖了三層雞皮疙瘩:“你找我沒用。”
“那找誰?”
“時方。”晁滿道,“這家夥教笨蛋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