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靈力不同,與魔氣不同。
箫聲中流淌的渾厚力量不屬于當下修真界中的任何一支。
同樣的,也和崔不教本身的氣息不同。
崔不教身上的氣息和黎歌相差無幾,透出的幽冥混沌感中充斥着陰冷潮濕。
但箫聲中的力量更加浩淼,雖有濕漉漉的氣息,但并不寒冷。
硬要形容的話,像大海也說不定。
齊金玉摳了摳額角,隻覺自己的想法有點敷衍。
但他不認為自己的感覺是錯的。
海洋包容萬物,動瀾箫聲盤繞過一處又一處血紋,隐約可見的藍黑色氣流沖淡血光,流經小鎮的血色被幽暗海底覆蓋。
巨大鬼魂的力量來源被切斷,被割破的魂體恢複速度大大下降。
遊蕩在巨大鬼魂中的魂魄抓住機會,更加用力地沖擊魂體。
殺母、殺妻、殺妹的惡魂本非善類,每一次的沖擊都直撞巨大鬼魂最虛弱之處。
高低錯落的吼叫聲回蕩在透明魂體中,巨大鬼魂頓時慘叫連連、震天動地。
好在晁非早已鋪開另一層結界護住小鎮,小鎮中的人都未能察覺巨大鬼魂的存在。
待藍黑色氣流完全覆沒血光,巨大鬼魂連嚎叫聲都發不出來,碩大的身軀愈發透明,像薄薄一層膜布,關押其中的惡魂不多時便沖破障礙。
惡魂們重獲自由,尖聲歡呼。
下一刻,火靈長柱從天而降,釘入地面,連成火光,把惡魂團團圍住。
其他枉死魂魄縮成一團,見晁非落回地面、緩步走來,不覺瑟瑟發抖。
晁非視若無睹,放下捏訣的手,火靈劍一斬一擰,切割出一魂一魄,送歸屋内,獨留回複原貌的女魂癱倒在院落中,望向緊閉的房門,哀哀戚戚。
晁非走到女魂身邊:“你原可直入地府,等待輪回,是他害你堕入惡途、将往地獄,何必為他而哭?”
女魂隻哭不答。
晁非隻得道:“待天亮後,由不得你想沒想通,與其他惡魂一同上路。在此之前,由我看守。”
齊金玉跑過來:“我也看着!”
晁非目光掠過齊金玉,落道崔不教身上:“多謝前輩相助。”
崔不教“瞥”向齊金玉:“他想幫你。”
晁非剛結束戰鬥,火靈旺盛,聞言火靈一顫,轉瞬平靜。
崔不教道:“不必憂心,我不帶他走。”
晁非硬聲道:“不曾憂慮。”
崔不教無神的眼似乎彎了彎,良久道:“那就好。”
兩個話少的人連争執都沒幾個字。
齊金玉撇嘴,蹲下認認真真看女魂。
女魂沒分給他一個眼神。
齊金玉對此表示習慣,但也可憐女魂始終望着那扇緊閉的門。
他歎了口氣:“屋裡那個人變回傻子了,大概不會出來看你。你不過是被他束縛太久,忘了離開他是什麼感覺。”他戳戳女魂的袖子,“喂,我問你,你究竟是舍不得他?還是舍不得死?”
女魂哭聲變低。
齊金玉念念叨叨:“反正呢,舍不舍得,你都得下地獄,還有你手下那些害過無辜之人的女鬼,雖非自願,但還是觸犯了地府律令。至于你的傻子丈夫,也難逃地府法網。”
他呼出一口氣:“跟你說這些,也不知道你聽不聽得進去。我得去……算了,還是讓林陽整理這裡的殺人案證據去吧,總歸是他的任務。”
齊金玉扶着膝蓋站起,在晁非和崔不教莫名其妙的僵持中,湊近打量未收起的動瀾箫:“崔前輩,你還會箫?怎麼沒人提起過?”
晁宥前輩的文影簿除外。齊金玉默默補充。
崔不教正與晁非沉默對峙,聞言,手心攥攏,把動瀾箫握得更緊:“以前用不了。”
“突然能用了?”
“醒來後,突然能用了。”
又是醒來後。
齊金玉狀似沒心沒肺地咧嘴笑,又問:“那确實奇怪。敢問前輩,這箫從何而來?”
這就問得唐突了。
白蛇纏繞過崔不教的後頸,側目注視齊金玉。
晁非拉住齊金玉,面對齊金玉投過來的目光,皺了皺眉。
齊金玉自然會意,聳聳肩:“如果是崔前輩的秘密,就當我沒問吧。”
可崔不教道:“這是阿淵他們送給我的,沒什麼不能說。”她雙手都握上長箫,“扶風林裡或許就有記錄,我與阿淵他們一起前往盡墟之海,讨伐上古妖獸動瀾凰鳥。凰鳥最終被阿淵一劍擊殺,化作長箫。”
提起過去,崔不教好像有很多話想告訴齊金玉。
而齊金玉聽到一半,便聽不下去了。
又是盡墟之海。
按照文影簿的說法,齊世淵和他的四位同期峰主共同擊退動瀾凰鳥,也就是說,他們都去過盡墟之海。
那盡墟之海下的暗日之地呢?
齊金玉想通了一點,又沒完全想通。
崔不教四人在等齊世淵。
齊世淵親口承認的四個死人,不在地府等他,而是在人間界等他。
那定然是有什麼術法留下了他們。
不巧,齊金玉聽說過一個,正是暗日之地的拘回印。
暗日之地封印原初魔修,曆經數百千萬年,封印日漸松動,而刻在封印地的拘回印,正是用來拘捕仙修死後魂靈,以魂靈中的靈氣加固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