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尚有任務處理結果要彙報,陪齊青蘭走到秋素峰峰底時便與徒弟分别,回頭接着找宋青雨。
齊青蘭獨自上秋素峰,明淵正走出祝君酌的居室。
“明師兄。”齊青蘭迎上去,“小酒傷勢如何?”
明淵道:“和他傳訊裡跟你說的一樣,别太擔心。這會兒給他上過藥,叫他睡下了。”
有明淵照顧,齊青蘭自然放心不少,又聽祝君酌睡下,道一句“我午後再來”,轉身欲走。
忽聞屋内一聲抽氣。
“師兄,我還醒着。”
說話聲很輕,虛虛浮着。
齊青蘭頓住腳步,立刻轉進居室。
被子幾乎沒有起伏,祝君酌臉色慘白地躺在裡面,看到齊青蘭時,眼睛有了些許光彩。
齊青蘭坐在床頭,摸摸祝君酌的額頭:“痛不痛?”
祝君酌小幅度動了動,額頭蹭在齊青蘭手心裡:“還好,現在不痛了。”
說是這麼說,但他看起來太過柔弱可憐,齊青蘭總覺得回到了初次見到祝君酌的那個時候。
七八歲的祝君酌奄奄一息,十七八歲的祝君酌又差點死掉。
可這次,明明他就在祝君酌身邊。
“師兄。”
祝君酌忽地叫道,兩個字軟綿綿黏在一起,更顯脆弱。
齊青蘭馬上回過神:“怎麼了?不舒服?”
“師兄,這一劍是我應受的。”祝君酌手臂往上擡起一點,被齊青蘭握住手,“師兄不要難過。”
齊青蘭當即反駁:“什麼應不應該的,差點就沒命了知不知道?”
祝君酌很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可是,師兄,若有屠我祝家的人、乃至他的後人出現在我面前,我也會控制不住想要殺了他,哪怕違背群仙盟的律令,也要殺了他。”
齊青蘭攏住祝君酌的五指,輕輕合攏又松開。
祝君酌流了不少血,體溫比平時低,涼涼的手放在齊青蘭溫熱的手心裡,忍不住反手抓住齊青蘭一根手指:“可師兄在我身邊,我便半點不想被關進群仙盟的牢獄。何況——”
祝君酌年輕的臉上浮現出老成的惆怅:“我也沒有可以去報的仇了。”
齊青蘭故作松快:“門主還打發我來安慰你,我看你比他想得通。”
祝君酌半阖着眼:“師兄來了,我自然想得通一些。”
齊青蘭騰起一股奇妙的滋味,他品了又品,覺得這是為人父母、被信賴依靠的那種堅毅偉大感。
但他很快心底讪笑,自我反省臉真大。
他把祝君酌的手塞回被子底下:“别把功勞都添我身上,你以後可是峰主候選人,自己就厲害得很。”
祝君酌眼睑半阖:“還有明師兄呢。”
齊青蘭一本正經:“他不行,他要回臨溪城看城門。”
“那就師兄。”
“我也不行。”齊青蘭正經不了多久,“我得回赤離峰當寶貝大弟子。”
祝君酌沉靜下來。
“累了?”齊青蘭問。
祝君酌搖頭。
齊青蘭替他掖好被子:“不累也要好好休息,少說話,我回頭再來找你。”
祝君酌用氣聲說“好”。
可齊青蘭起身後,他又說話了:“師兄。”
齊青蘭俯下·身來。
“等我好了,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陪你去。”
祝君酌很淺地笑了一下:“明師兄說我很快就能恢複。等我好了,我就打算下山,師兄去秘境就好。”
孩子長大了得有私人空間,齊青蘭不至于強行打亂祝君酌的安排,但仍是多嘴一句:“有想好去哪沒?”
“我想在弟子錄上恢複自己的名字,然後回祝家一趟,跟他們說說話。”縱使先人已入輪回,但故土仍在。祝君酌停頓了會兒,“我還想去臨溪城看看明師兄的地盤。”
這倒是未曾料到。
齊青蘭戲谑道:“突然對明師兄感興趣了?”
“我很想知道,讓明師兄放棄峰主位置也要留下的地方是什麼樣的。以後——”他下半張臉掩埋在薄被下,說話聲有些悶,“以後,若我也當不了候選人,一定是有了和臨溪城同樣份量的地方和人。”
齊青蘭怕他喘不來氣,替他拉下點被子:“這話不能跟卿師叔和尚師叔說。尚師叔就指着你早點接班,好跟卿師叔到處遊山玩水,聽了你這話要被氣死的。”
祝君酌皺皺鼻子:“可我也想和師兄出去玩。”
齊青蘭瞧着好笑,沒安好心地捏住師弟的鼻子:“這十年裡我可沒少帶你出去。”
祝君酌微張開嘴吸氣,不知觸到了哪根神經,嗤嗤笑起來,牽扯到傷口才白着臉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