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爆發出來的力量似從深淵而起,每蔓延出一分黑霧,都在吞噬天地。
身負同樣力量的齊金玉清楚得很,這不是現世的斂息符可以控制的。
太陽精火的殘碎遊走在齊金玉經脈間,保護住原生的靈力對抗魔氣,齊金玉因此得以飾演半個仙修。
沒有同等的太陽精火,現世的靈氣魔氣都敵不過原初魔氣。
唯一的解決辦法,隻有讓黎歌離開臨溪城。
齊金玉拎起捆住黎歌腳踝的鎖鍊:“我去去就回。”
他放風筝一樣拖着黎歌跑。
黎歌:“……”
齊金玉回頭看飄來蕩去的黎歌:“我也是為你好,忍着點!”
時方一巴掌正面拍上自己的眼。
泥人“明淵”還在長出,圍攻黎歌的速度絲毫不緩。
齊金玉腳下生風,繞開正前方的明淵,順帶扯過鎖鍊,以免黎歌撞上泥人。
他走位沒有規律,旋轉跳躍,完全不管黎歌死活,一味大喊大叫:“雖說是我師兄,但窮追不舍也很讓人讨厭啊!”
黎歌撚出的琴弦已有數根,掌心一撫,憑空凝出一架七弦琴。
“铮铮——”
急掃出去的魔音撞擊地面,形成大片的爆炸。
齊金玉又喊:“黎歌你悠着點!這是我師兄的城池!”
飛歪了的魔音掉入已有些距離的照柳潭,激起數丈水柱。
正是時,時方兩指并攏,燃燒的符箓夾在其中,浩大火浪迎上水柱,鋪開巨大屏障,護住臨溪城。
齊金玉松出一口氣,一矮身,鑽出兩個“明淵”的包圍:“快了快了,馬上就出城了!”
城門巍峨,俯視衆生。幽冥夜色裡,盡顯肅殺。
齊金玉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沙——”
劍尖拖行在地面上,身後追來的“明淵”緩步上前。
齊金玉卻沒再跑。
青灰色的城牆表面有人影凸現。
不甚清明的暗夜裡,一隻腳跨出城牆表面。
手執青石長劍的“明淵”用石刻般的眼對着他們。
齊金玉不自覺滑落冷汗。
并非他敵不過,而是他不知該不該攻擊。
眼前即為城池本身。古老城池蘊含的全部力量,在眼前的“明淵”身上完全展現。
面對這樣的對手,齊金玉必須釋放出更多的力量。
但如果他這樣做,臨溪城必将受損。
身後的“明淵”、身前的“明淵”……許許多多“明淵”朝他和黎歌走來。
齊金玉右手靈力作劍,卻遲遲沒有動手。
黎歌似看出他的踟蹰,與他背對而立,
晁非與祝君酌應是在與時方一同構住城内結界,齊金玉遲遲未見到這兩人的身影。
人足夠的少,黎歌蒼白枯瘦的手壓在弦上。
一陣靜默後。
七弦琴上紅光流動,黎歌微曲的指尖抵住琴弦。
琴聲嘲哳,卻又浩大如天雷降世。
強大的氣勁吹飛前端的泥人“明淵”。
齊金玉依稀聽聞遠處金屬相擊,來不及辨别源于何處,腳下洩去勁力,任由魔音刮起的風将自己刮到城門外。
塵土飛揚。
齊金玉抹掉臉上的砂礫,定睛去望城門口。
三十餘尺的城牆如巨人擁護臨溪城。
青石的“明淵”立于巍峨城牆之下,巨人的臉便有了形象。
祂沒有再走向城門外的齊金玉。
祂身後數十上百的“明淵”們也停留在原地。
齊金玉拖着黎歌往前一步,“明淵”們手腕輕轉,蓄勢待發。
齊金玉投降:“我不動了,黎歌也不動了。”
黎歌包裹在灰色長袍裡,像極了另一座雕塑。
齊金玉就如這城門口唯一的活人。
“師兄。”齊金玉喊了一句。
無人應他。
“師兄——我來看你了!”齊金玉拉着嗓子喊。
依舊無人應他。
所有的“明淵”們橫眉冷目,不複往昔。
齊金玉吸吸鼻子,手中劍碎成靈光。
他在光點中盤腿坐下:“師兄。”他不死心地叫着,“我成了魔修,進不了你的城了呢。”
昏月漸西,朦胧的光軟化不了分毫“明淵”的表情。
齊金玉不太開心地“哈哈”一笑:“不過,我還能變回仙修,我可真厲害。”
他上揚的語調極速摔落。
終究是兩個非人的怪物,開不了舊日的玩笑。
同樣算不上是人的黎歌也坐了下去。
冷而潮濕的氣息落在身邊,和兩百多年前的魔尊宮殿相仿。
齊金玉抿了抿嘴,忽而高聲道:“明師兄!黎歌不進城啦!我在這裡陪陪他。”
須臾之間,滾石落、沙土散,諸多“明淵”回歸城池。
最末的位置,晁非晃了晃身體,插入土地的靈劍化作火花、散為青煙,他無聲無息地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