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璆鳴手背青筋凸起,槍尖向下一劃,刻出深淺幾道紋印。
時方掃過一眼,關鍵時刻,謝璆鳴刻出的陣法沒有絲毫錯誤,眼前的增益陣堪比元嬰期修士的作品。
“走!”謝璆鳴拍出法陣,趕向晁滿。
齊青蘭借由增益陣得到緩沖,擴大一倍的劍影擋住更多的琴弦。
但光這樣沒用,他突破不了、前進不了,僵持在蛛網之前,一味地耗着靈力。
蓦地,時方身前,符箓一字排開。
符文古樸,是他在秘境中所獲。
也是憑借秘境中的機緣,時方才得以快速突破妖雀圍攻,進入洞穴。
他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攏豎在面前,靈力氤氲,傳導到符箓紙上。
伴随低吟幾句,符箓自燃,飛灰成雨,驟然降落。
煙塵拂過“明淵”鼻尖,他嗤笑道:“無聊。”
他随手拔下一根發絲,發絲立時堅硬如刃。
琴弦蛛網還在擴大,祂們與劍影相抗,彎折出圍攏的姿态,試圖圍攏齊青蘭,而唯一空出的縫隙,正是“明淵”發絲對準的目标。
就在“明淵”要射出銀針一般的發絲時,飛灰仿佛暴雨席卷,迷亂所有人的視線。
“就是現在!”時方發令。
謝璆鳴躲避開紛亂的琴弦,一個滑鏟,迅速來到晁滿身邊。
晁滿丹田被傷,難以動彈,之所以還能站着,竟都是依靠那小小的細絲琴弦。
謝璆鳴好不容易到了跟前,反倒束手無策:“這這這……晁師姐,這該怎麼辦?”
“拔……拔出來。”晁滿呼吸艱難,“拔,出來……止血。”
謝璆鳴抖着手攥緊琴弦,用力往外拉扯。
晁滿面色發白,咬緊嘴唇抑制痛呼。
可拔不出來。
琴弦嵌入謝璆鳴的皮肉,他用盡了力氣,琴弦紋絲不動。
“怎麼會……”他忍不住問,可還沒問完,鮮血濺入眼睛。
就在他握着琴弦的地方,生出許多細密的刺,一根又一根洞穿他的掌心。
他迅速往後一躍,若反映再慢半拍,這刹那生長的銀刺便要刺穿他的瞳孔。
“沒用的。”灰燼中,“明淵”道。
飛灰幻化出各種視覺錯位,隐藏齊青蘭一衆的身形,又粘附在“明淵”的琴弦、皮膚上,隐秘地擴散出麻痹散。
“明淵”定在原地。
齊青蘭抓住機會,爆出的劍氣絞碎琴弦。
“明淵”近在咫尺,隻需一劍……
“哐——”
琴弦細絲結成牢籠,從天而降,罩住齊青蘭。
牢籠細柱蜿蜒而出的琴弦從四面八方紮向齊青蘭。
劍氣成壁,齊青蘭額角青筋暴跳,但凡他放松一息,就能被穿成刺猬。
“明淵”撣掉衣袖上不明顯的灰塵:“做得不錯,但沒用。數千上萬年後的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你究竟是何人!”齊青蘭經脈發麻。
他忘了自己用多少靈力驅動逐水劍,劍氣屏障上的靈光忽明忽滅,像極了他已然控制不穩的靈力。
那數不清的細絲尚在加大力度,一點一點研磨着劍氣屏障。
“明淵”含笑看着齊青蘭的垂死掙紮,身周威壓拔升。
金丹大圓滿、元嬰、化神……乃至齊青蘭不太熟悉的境界。
威壓之下,齊青蘭隻覺全身血液凍結。
“不可能。”晁滿吐出一口血,“元嬰期以上的修士不可能在秘境裡正常運轉靈力。”
“明淵”乜過去:“所以啊,我說你們這群小後生不行。吸收慣了人間界劣質的靈氣,我們那會兒的好東西反而接受不了。”
晁滿勉力呼吸:“你是上古時期的人?”
“按照你們的說法,的确是上古時期。”
“明淵”的肯定,在場皆震驚。
謝璆鳴道:“上古時期的人,活到了現在?那得幾千歲,還是幾萬歲?”
“明淵”譏笑,這樣的表情和明淵的臉并不相配:“無知小兒,眼前所見就當是全世界。這世間本就是深淵,深淵下,多的是你們看不到、想不到的怪物。”
晁滿笑了:“比如說你?”
“明淵”眉尖一挑:“與你們而言,我自然是怪物。”
晁滿道:“既是面對怪物,我群仙盟的人便不能逃跑。”
齊青蘭頂住威壓,直起脊背:“群仙盟什麼時候有這規矩了?”
晁滿問:“那你要臨陣脫逃?”
齊青蘭嗤道:“說的我好像逃得掉一樣。”
逐水劍仿佛重逾千斤,光是提起劍,齊青蘭便吃力到汗如雨下。
可晁滿說了:“你與我都逃不掉。小寶,我們隻有殺了他和被他殺了兩條路,你選哪條?”
齊青蘭很輕快地笑了一聲。
哪還有的選。
蚍蜉之力撼不動大樹。
可即便如此……
火焰叫嚣而來。
晁滿的手搭在穿透她金丹的細絲上,靈火自她而始,燃燒向牢籠、燃燒向“明淵”。
鋪天火浪蠶食上古之氣、也蠶食“明淵”不知境界的威壓。
黑色長槍槍尖混血,以謝璆鳴鮮血為媒,擴出熔火焚星陣。
超越謝璆鳴境界的法陣侵吞完他的靈力,便消耗他的生命力。
時方手疾眼快,将謝璆鳴拖出陣法中心,一道歸靈符貼在他身上,保住謝璆鳴性命。
熔火焚星陣轉瞬即逝,但刹那的時間,足以助長晁滿的靈火焚天滅海。
山洞入口處哀鳴稍縱即逝,成群妖雀隕落于靈火之中。
困鎖齊青蘭的牢籠熔斷,金屬繃裂之聲不絕于耳。
齊青蘭長劍卷火,踏向火焰深處黢黑的身影。
倘若隻此一擊。
他在火浪中看到終末與歸途,逐水劍輕鳴着蹭了蹭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