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不得已,必将就地誅殺。這是群仙盟中人都清楚的道理。
靈光自東、西、南天際而來,劃過虛空。
“林照,此事與原初魔修相關,莫再與齊青蘭糾纏,速與我等結陣!”虛空中,宋青雨的聲音傳來。
鎖鍊包圍内的林照動作一僵,脖頸被擦出極長的一道血痕。
“林照!”宋青雨再度開口,“你若繼續拖延,不過違背他的意志!”
玄黑鎖鍊群魔亂舞,于縫隙間窺林照,修長端正的身影茕茕孑立。
不等宋青雨喊出第三聲“林照”,紅色的峰主徒手擋住下一條襲來的鎖鍊。
他抓握住這條鎖鍊,極深重地望了眼齊青蘭,慣來冷淡的人,眼中浮出血絲。
他顫了顫身,狠心撤出包圍圈。
天空聚集門派之首,各家長老亦紛紛到位。
“謝莊主何在?”宋青雨道。
卿良道:“不知,我亦無他消息。”
晁家之主晁穎道:“先結陣罷,陣旗的操控我也略懂一二。”
過琴居居主岑秋水道:“事發突然,天地五靈印恐不能完全施展。”
宋青雨:“這我知道。羅昀!”
青藜峰主羅昀:“在,我在!”
宋青雨沉聲:“起符文。”
羅昀:“馬上。”
五方靈紋升起,五行之氣各自歸位。
聽到全部的黎歌皺眉:“如此倉促結印,靈力攻擊根本不夠,怕是要搭上許多門主長老的性命。”
謝璆鳴頭暈眼花,偶爾聽得幾個字眼,哀道:“這棵小草,到了這生死關頭,還頗有牌面。”
黎歌喝道:“少說話!血才止住,肺腑也沒修複好,不要說話,也不要動!”
謝璆鳴道:“不礙事,我死不了。快救晁師姐和時方。”
聞言,黎歌的手輕顫兩下,再停不了顫抖。
晁滿與時方阖眸不醒,無動于衷。
謝璆鳴默然,五指扣土。
他仰躺着,看鎖鍊肆意,仙門祭出鎮壓過前代魔尊的靈印。
未成形的法陣莊嚴古樸,浩瀚靈氣流轉,震懾四方妖邪。
齊青蘭停下攻擊,沒有神采的眼對着頭頂的巨大法陣。
他擡手似要觸摸,被降下的一道靈光灼傷。
他又很快縮了回去,若有所思。
謝璆鳴道:“小草放棄了?”
黎歌問:“你想他放棄嗎?”
謝璆鳴沒控制好,哽咽一聲:“我想他回來。”
陣下的齊青蘭懵懵懂懂環顧四方,目中不帶惡意,像極了恢複神智。
可謝璆鳴與齊青蘭朝夕相處,怎會不知這不是真正的齊青蘭。若是齊青蘭醒來,必定一副無所畏懼的涎皮賴臉,笑問結陣的前輩們終于看不慣他遊手好閑、要清理門戶了嗎。
齊青蘭這般呆滞,早已堕入混沌,回不來了。
謝璆鳴假借揉眼睛拂去水光。
再定睛看去時,匍匐的鎖鍊動了。
宋青雨下令:“起陣!”
晁穎:“陣法尚未全部準備好,太冒失了。”
岑秋水:“青蘭蓄力太過。這一擊非同小可,若不起陣,更難相抗。”
卿良:“我與尚情下去對付他,可拖些時間。”
宋青雨:“不可,結陣人數太少,不能再缺人了。謝微吟到底去哪了!”
林照失魂落魄:“起陣吧。”
他不要命地往陣法中灌入靈力,不一會兒,嘴角沁出血來。
其他人亦跟上。
倉皇布置的天地五靈印如同老舊的齒輪,不靈活地運轉起來。
法陣擴出虛影,兜頭朝齊青蘭壓去,沉重的威壓将齊青蘭所立之處凹陷出碩大的土坑。
齊青蘭許是感覺到生命危險,瞥向天地五靈印的眼神從疑惑到憎恨再到殺氣騰騰。
霎時,鎖鍊複起,全速沖擊靈印。
強大的沖擊力掀飛草木,醫療隊弟子狼狽保護傷員。
好險挨過這一出,擡頭再看,鎖鍊已穿過靈印,頃刻将靈印攪得粉碎。
齊青蘭朝天上的門主長老們踏出一步,來自于上古的威勢全開,修為不夠的弟子登時七竅流血、手腳抽搐。
然而,各門之主無力照顧,在足以遮天蔽日的萬千鎖鍊面前,連老天都仿佛沒了招架之力。
就這樣殺了仙門尊長嗎?
就這樣破壞此方世界嗎?
謝璆鳴已不想思考。
他擲出晁滿交給他的圓盤靈器,仰天呼喊:“齊青蘭!你當真要所有人的命、當真要毀了人間界嗎!”
呼聲響徹天地,驚擾雲層飛走。
薄光從雲間投下,漫天鎖鍊倏爾靜止。
謝璆鳴眨眨眼,不敢相信一般,又用他沾滿血漬泥土的手背擦了擦眼。
頓時,眼前缭亂一片。
雜亂的色塊間,“嘩”、“啦”。
不夠連貫、也不夠響亮的鎖鍊聲就如開場信号。
鎖鍊張開怪物的手臂,攜着數千數萬年的兇刃利器,流星墜落般,襲向每一個無冤無仇的人。
謝璆鳴絕望地閉上眼,在飒飒風聲中,雙耳捕捉不清到底有多少鎖鍊捅入多少人的血肉。
溫熱而腥甜的水濺在臉上,流連在他的眼角,似血淚下落。
萬物寂滅。
可謝璆鳴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