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謝禾鸢是拒絕的,直到她看到江撫在一個晚上偷偷的給自己上藥。
傷口觸目驚心,細嫩的肉皮被燙出一個個水泡,看着極為駭人。
但江撫的表情很平靜,牙齒咬着衣服的下擺,一手擰開藥瓶,一股腦的把藥粉灑在傷口上,急促的呼吸了幾下,就如無事發生,放下衣服,轉着筆,低頭繼續寫作業。
台燈的光線太暗,江撫就這麼伏在桌子上寫字。
謝禾鸢看不清他的臉,但心髒狠狠地揪了一下。
治療她的腿已經花費了很多錢,再加上江撫的學費,剩下的根本不夠平時的開銷,于是江撫隻能默默的去打工。
但因為年紀太小,很多店都不會雇傭他,他隻能去不太正規的網吧當網管。
裡面魚龍混雜,少不了有鬧事打架的,而江撫時不時的被波及,身上也總是出現不太明顯的傷痕。
謝禾鸢猛然驚醒,這段時間她沉浸在自己的苦難裡,卻忽略了那個本該幸福的孩子。
她把他生下來,不是讓他來這世界受苦的,他又做錯了什麼,不僅一夜時間失去了父親,還要照顧癱瘓的母親。
做着黑工努力的補貼家用,他還那麼小……
那一夜,謝禾鸢失眠到白天,打開電腦,答應了公司的請求。
她這前半生,風風雨雨這麼多年,對得起任何人,唯獨虧欠了這孩子。
一直追尋的理想、舞台早已把她的心髒填滿,再也分不出任何感情給予這個孩子。
奔跑的路上,江撫已經被她抛在起點,無論如何再也彌補不了。
而如今,這個孩子竟然還要為她自我甘願放棄現如今的生活,無奈之中更多的是不願。
于是謝禾鸢很認真的盯着“江撫”的眼睛道:“我不想我們再成為彼此的‘負擔’,如果有一天我重新獲得我想要的,我會毫不猶豫的棄你而去,我希望你也有同樣的勇氣。”
“我們都會站在幸福的終點等着對方。”
“媽媽很謝謝你這些年的付出,也為自己的自私行為道歉。”
“我希望你永遠明媚向上、意氣風發,一如當年的我。”
…
夜色沉沉,星光墜落。
黑暗的角落裡,兩具少年的身體靠在一起。
淚水無聲滑落,同時打濕了兩個人的發梢。
漸漸重合的心跳聲,仿佛下一秒就融進對方的身體。
…
謝禾鸢轉院的那一天,天氣很好,萬裡無雲,連陽光照在人的身上都很柔和。
謝禾鸢在坐上輪椅以後,就再也沒出過遠門,時隔多年再次來到機場眼裡滿是新奇。
因為腿腳不便,所以機場工作人員領着她走的特殊通道,江撫站在後面,看着兩人道别。
權擇白緊緊抱了一下謝禾鸢,然後回頭示意江撫也來。
“?”
看他不動,權擇白退後幾步,狠狠推了他幾下,于是江撫一臉“被迫”的也抱了一下謝禾鸢。
謝禾鸢一臉欣慰的看着兩個人,絮絮叨叨囑咐了很多話,最後又拜托“權擇白”照顧一下她的兒子。
江撫低聲道:“知道了,一路順風,到了打電話。”
謝禾鸢被來接她的醫生推走,她努力的回頭,大力的沖兩人擺了擺手。
權擇白也擡起胳膊回應,江撫站在旁邊,雙手插着兜,雖然沒有動作,但視線一直緊緊的跟着謝禾鸢,直到她們消失在登機口。
機場上人來人往,江撫站在人群裡,不由得生出一絲孤寂來,心裡空空的讓人心情低落。
肩膀被人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權擇白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餓了嗎?去吃飯?”
“……”剛升起的情緒被這句話踹沒了,江撫無語的轉身往門口走:“你就知道吃。”
被罵的權擇白也不生氣,勾起江撫的肩膀湊過去:“下學期來我家住吧?”
江撫奇怪的擡眼看着他:“你家?我不是一直都在你家住着呢嗎?”
……我靠。
權擇白摸了摸自己的臉,才想起兩人的身體還沒有換回來。
不知不覺間他把自己當成“江撫”了。
既然說到這裡,江撫順道提出來:“來跟我一起住吧。”
不然他一個金貴少爺獨自住在那個破小區實在有些委屈。
不過他頂着自己的臉過來住,好像有點行不通。
聽到他那句“一起住”,權擇白愣在原地,有點不可置信的問道:“真的嗎?”
江撫聽他的語氣似乎在詢問自己的建議?
他反問道:“那不是你家嗎?”
搞得他像鸠占鵲巢一樣。
權擇白也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确實問得有點蠢,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行、行啊。”
江撫:“那你怎麼住進來?”
權擇白無所謂的笑了笑:“又沒人管,我媽忙着工作,我爸管不到我身上,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