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來就是邀衆玩樂,人多才好唱戲,啟蟄厚道,自己搭台子讓戲子唱完也不撤,大方借場子給那些官員。
啟蟄拿東西逗褚辭玉猜左右手,又和張樂世搖骰子喝酒,配着樂人吹的曲和太常博士的琵琶玩得盡興。
褚辭玉輸了幾次,叫着要和啟蟄換換,他把手插到瓜子缽裡,攥拳伸出讓啟蟄猜裡面單還是雙。
褚辭玉拳頭攥了老大一個,大拇指和食指圈住的縫裡還漏了兩個。
倒不見啟蟄糾結猶豫,她隻看了看月亮,喝了盞酒就道:“雙。”
手攤開,張樂世湊過頭看着他整整齊齊排了三列半,共二十六個南瓜子。
褚辭玉不服再要來,啟蟄卻堅決不和他玩這個了。
張樂世拍掌大笑:“你這是撞她槍口上了,你以為這兒為什麼是二十八星宿的景兒?阿蟄心算比陽痿都快,她剛才看月亮是在看時辰起天罡時課,你就是握八十個子兒要猜單雙她也是能中的。隻是這東西一日無心隻能用一回,再來她也不曉得是什麼了,要輸的事,她才不肯和你幹。”
張樂世一番精緻溫婉長相,說出來的話卻這麼黃暴,褚辭玉簡直不能直視。
啟蟄倒是習慣了她偶爾說話不把門,但張樂世當着褚辭玉面拆她老底,還是有些不自在,于是握拳咳了咳,裝不在意側過身喝酒。
台上是右牽牛衛将軍在跳胡旋舞,禮部尚書給他敲鼓點。
跳的實在不賴,動作節拍韻味拿捏到位,啟蟄挑眉看得啧啧稱奇,兩年沒見,這些人不會就在家苦修舞蹈呢吧?
張樂世見怪不怪,倒是褚辭玉,很是訝然。
要是今天以前,别人說他鄉巴佬他絕對不認,但今天這場面,他在邊塞長到十八也确實是第一次見。
京城官員都是這種風格嗎,用跳舞拉進情感表達忠誠?他瞥頭見啟翛看得确實高興,一邊飲酒同人說笑,一邊還不自覺打着拍子。
台上跳得熱烈,褚辭玉不知根底,忍不住也想上去跳一段讨好大舅子,啟蟄本來拍着巴掌和她哥說話,見褚辭玉動作一把把他拽下來。
啟蟄貼着他耳朵小聲道:“有你什麼事,坐好看你的。”
啟蟄知道旁邊褚辭玉的疑惑,卻不給他解釋,隻拉着他坐回去,剝石榴給他吃。
她能怎麼解釋,說這都是她阿娘留下來的曆史遺留問題?
要說她阿娘,自己一身手段,手下用人時自然選聽話能辦事的。她心有明鏡,所以過分勸谏的大臣都派到各地去任職,有些有能力的就當個都督刺史,沒有的就當個錄事輔助刺史。
朝中聽話的人多,辦起事來上傳下達就方便,這也是阿娘政令通達、能逆臣子意治朝的原因。但阿娘用人的弊端也在這,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就算是廢物也能對号入座利用個透徹——當然,也沒有說大臣們都是廢物的意思。
到了啟翛這、當時十九歲的少年天子面前,許多原本聽令的大臣一時不知如何保住位子,就變成阿谀之臣了。
且這些年明經科等需要背經書的地方,考的都是删減版教材,明經科本來就隻要認死理背就行,阿娘還把範圍給縮了一半,明經科越發容易,選上來也就越不中用。好在容朝官員數千,考試的也隻占一部分,倒不是大問題。
啟蟄能說,她今日請過來的就不是直言上谏那撥人?
搖搖頭,把勺子放上去,連同小盤裡的石榴籽一起遞給褚辭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