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今天找她是為這事!啟蟄眸子微眯,目中劃過一道冷光,可這事怎麼可能傳回京裡?她明明都已經處理好了!
不說去新羅的将領早已升職分調各地,五年内都不會入京,就算是在京裡,她既然下了令,隻要不曾發現是她代皇帝出征,就絕不會有人張揚這件事。
啟蟄眼珠一轉,視線落在遠處路過的鴻胪寺小吏身上,電光石火之間有了頭緒——這兩日扶餘相澤被新羅國遣人送過來了!
她眸底更加森然,原本想着容朝去招安不比他們自己人更懂得如何對付自己人,就沒派人過去,沒想到百密一疏,倒栽在了這上面!
啟蟄皺眉輕喃:“就不知道是誰教唆說得這些話……是新羅皇室有意挑撥,還是扶餘相澤心有不甘?還是他們知道了……”
考意之握住啟蟄手腕,輕聲道:“你别緊張,沒人知曉那事,是新羅人入宮時兩個嘴碎的仆役嚼舌頭,阿翛不是特意學了新羅語,聽見後當場就尋了個由頭叫人打死了。”
啟蟄松了口氣:“我就說,來了長安還這麼張狂,真是不知道‘作死’兩個字怎麼寫!”
考意之松了手,責怪地乜她一眼:“你先别這麼快放寬心,阿翛可是生着氣呢!”
啟蟄湊近她讨好:“阿嫂~”
考意之低聲說:“你也是,那樣的人……”她又揮手,把宮人遣散得更遠些,“就算死的是新羅的百姓,你也不該獎賞這樣的人呀!”
“你别怪你阿兄生氣,為了守城吃掉滿城的人,哪有這樣的事!那可是一萬多條性命,我聽着都發怵,更别說你阿兄又是個極厭惡酷刑血腥的人…那種人你留着都多餘,還幫他匿去事迹賞了他,不說别的,你叫天下人如何看待他這個皇帝呢!”
啟蟄信誓旦旦:“阿嫂,你信我。而且這人我已經處置過了,把他派去嶺南不久,我就叫人悄悄了解了他,隻等年後報回京,賞他家人點東西葬了就是。”
考意之眸中稍霁:“你呀,就是膽子太大,什麼人都用,你當你阿兄隻為了這人生氣?你不想想,好在這事都以為是阿翛做的,了不得說句慈不掌兵,膽子再大些的歎句帝王手段也就算了。要是知道是你做的,還不得甚嚣塵上!阿蟄,人言可畏,當哥哥的能不着急嗎?”
啟蟄忙不疊點頭附和:“可不是,我也知道這事我是狠心了,阿娘從前也總說我,說我不如阿兄寬嚴兼濟,我就是學不來嘛!那阿嫂,你看這事……”
考意之看她一眼,半氣半無奈道:“我看有什麼用,誰的看法管用才重要!好歹這事沒宣揚出去,要不然這等兇殘事,你叫你哥如何和朝廷臣子交代?”
啟蟄歎口氣,有些無奈:“阿兄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責任心太重。這兒又不是鄉間私塾,哪去計較那麼多道德感和正義,自然是誰做得對朝廷最有貢獻誰有道理!”
說穿了,郭滔因為守城無援而吃百姓之行雖殘戾,但如果放在容朝以前的亂世,又是為那時積弱的皇室逃命創造了時機,那就要找出數個理由,贊他是天公地道的大功臣,沒準還給他建個碑。
可如果是王朝太平時期的叛軍敵将,那就是要被千刀萬剮、寫出半米長檄文讨伐唾棄的敗類禽獸!
一邊要用最殘忍的刑罰懲處他,以警戒其他人不敢效仿;一邊要用最鄙夷不恥的言辭去形容他,以防他人起同樣心思!
考意之佯睨她道:“你要是這麼想,那你就去和你阿兄說,當面鑼對面鼓,把他說個心服口服才好。”
啟蟄趕緊抱住她的袖子,啟翛要是能聽進去這些,真轉了思想,她也不至于這麼頭疼了,“好阿嫂,我過去他更該生氣了,你幫我說說情,等他消了氣我再去見他。”
啟蟄簡要地說明情況:“阿嫂,我不敢瞞你,我原本就是讓郭滔領兵去山上高地看一眼情況,誰知他見那裡守軍殘缺稀少,直接自作主張把城占了,我原是要去彙合的,可偏巧另一邊被偷襲了,那裡是新攻打下來的地勢要塞,不能不顧。我帶兵去防守,但正趕上新羅冬季,飛雪漫天,糧草和冬衣都陷在半路,我分了一隊人去往郭滔所占之城,叫他們過來彙合,但他堅持留守高地。後來百濟餘孽集結大隊人馬過來,我也隻好在糧草不足的情況下守城。”
“我坦言講,雖然少了幾千人,防守是艱難了些,但郭滔守住高地也确實變相威脅了一部分敵軍,算起來也是功大于過的。”
考意之挑挑眉:“功大于過?”
啟蟄正色道:“自然如此,咱們派兵援救,也是為了大容子民不受騷擾,他一來拖延了叛軍,二來并未損傷大容百姓。”
考意之點點頭,緊接着又搖搖頭:“阿蟄,你這話我不去反駁,并不因為我同意。但你大概也知道,這樣的話絕無可能說法你阿兄,大容如今也算豐足盛世,豈能出不義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