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蟄忙說:“是,正是如此,所以我叫人隐去了這一段,也不許軍中人妄言此事。”
她眼珠左轉兩圈,低聲戚戚道:“但阿嫂,我也沒辦法,我當時也是第一次主持那樣的大局,不得不放下個人的喜惡,以全軍利益為重,郭滔不管怎樣,确實是為大容軍隊立有益之功了。我不敢以私意為先,隻敢把自己代入啟氏皇族,以此為憑據處事。”
“然所決所斷,亦不敢說一定正确,其實如果阿兄責怪,我也甘領責罰。”
考意之歎口氣:“你阿兄自然信你,不然為何任你掌兵。我也會勸他,但他性格如此,就算氣也不是怪你,還不是擔心你因此受害。”
啟蟄神色認真地點頭道:“是,我都明白阿兄為我之心。如果依照我自己的意思,這等禽獸行徑之人我早就罰他!但沒這麼做也是不想傷了士氣,好早點結束戰争,少勞民傷财。”
考意之安慰理解似地拍拍她的手。
阿翛不忍心自己質問為他出征的妹妹,怕兩個人盡說些場面話傷情分,她心裡明白。
弄清楚事情就好,沒必要為難啟蟄,更别說是以“她”的身份立場為難啟蟄。
她眸中清冷。
樸素的正義觀和道德感在王朝是沒有用的,一件情理上有争議的事,也許百姓會議論紛紛,但不需要大臣去如何辯解,“對錯”“是非”皇室心裡早就有了定數。
而百姓……呵,百姓并不在考慮範圍内啊。
說到底,百姓在掌權人眼裡,不過是一塊略有思想,偶爾要操心的磚頭勞力罷了。
這種事她看得清,這世上也多的是人看得清,可他們都不肯說,她又為何要多嘴?說了也無法改的事罷了,還可能會影響她自己的地位。
且,不僅她不在乎,百姓其實也不在乎。
不曉得啟蟄這樣生來就是天之驕子的人知不知道,除了因為和他們自身息息相關、所以才費心謀劃朝廷利益的受益者之外,還多的是不怎麼相關、甚至反受其害卻也自願去做擁趸的百姓。
那部分人樂意談論這種事,别說他們不知道郭滔,就算知道了,也隻會為自己在空口談論時似乎和上位決策者一樣冷血而洋洋得意,乃至與有榮焉。
她費力不讨好打破這些做什麼?
那些人的日常那麼辛苦,總要給他們留一些能讨論、能維持自尊的話題,才好繼續勞作産出。
反正動搖不了她的利益,在她看來,沒什麼不好。
何況這皇朝之中隻有人敢怨臣子,哪有人敢怨皇帝?
她不像先皇後,盡有些沒用的心軟,卻又做不到真正翻天覆地的大改動,最喜歡幹些費力不讨好的事。
考意之有時候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明明知道一些事做不好也做不成,卻執意要去做,前仆後繼地也要去做,簡直傻得荒謬!而以先皇後的身份地位,就是其中最傻最荒謬的之一!
考意之送走啟蟄,看着宮道兩邊堆積的白雪,忽然想起幼時父母雙亡,曾在風雪中乞讨。
多冷啊!
她看了看埋頭掃雪的宮人,笑眯眯對對綠意吩咐:“告訴膳房,今晚我要添個鍋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