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蟄眸中情絲翻湧,張樂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一臉不正經勾住她肩膀,挑着眉眼神戲谑地催促:“你要是喜歡他,幹嘛不去找他,這小子這幾個月裡可沒少擺深情款款那個勁兒,我估計他要是知道你會為他這麼出神,都能樂瘋了。”痛,像是有一把刀插在心間,可笑容毫無破綻。
“少不正經,邊兒去!”啟蟄沒好氣白她一眼,把她從自己肩膀上扒拉下來,說完眼神卻又一黯,心裡歎了口氣。
其實她何嘗沒想過,可是褚辭玉的性子太倔,當初離開她就是因為不能容下她身邊有其他人,若要和他重修舊好,還是樁麻煩事……她是喜歡他,但是真的要為一朵放棄百花嗎?啟蟄有些糾結。
但是褚辭玉,他又确實很好……那個少年本就有着宮裡京城都少見的赤誠單純,如今更是添了幾分穩重的憐憫之心,那日懷德宮,面對她的怒氣,其他人戰戰兢兢隻顧着不要引火上身,他卻敢站出來,那樣朗朗自若,日光下星眸璀璨,迷人得叫她挪不開眼。
皇宮向來不乏奇珍異寶,金銀瑪瑙堆可成山,紅珊碧翡間,褚辭玉卻如一塊潔白玉璧,靈光流轉,照見了她習慣高視的目光向來略過的角落。
她自小在阿娘身邊長大,有太子三師相授,心智權術連把控朝堂十餘年的阿娘都說她比同樣的年紀自己都更青出于藍;朝野内外精明奸狡者數不勝數,她自小眼見過無數宗親臣子各懷心思,口蜜腹劍,卻也算心如明鏡,亦可撥手與之斡旋,從無可懼,視之如常。
但褚辭玉的善這樣難得,讓她想要捧起珍藏。
啟蟄回憶的眼神漸漸透出欣賞的光芒,張樂世把她的心動收入眼,心酸慰得像是被揉掐制住,跳動不得,卻還要說:“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你在這空想人家可不知道。”
啟蟄回過神來,沒把自己還在猶豫的事交給别人裁度,随口道:“沒什麼,想起褚辭玉原來嘴損作妖,他這個人,倒也有意思。”
同樣的話,如今的語氣,卻滿是寵溺了,張樂世在看不見的地方苦笑一下,随後朝着啟蟄邊歎邊搖頭:“你呀你,别等着我都從州縣回來了,你還在這單相思。”
這兩年州縣間因為戰事和天災等,有不少離開本地的逃戶,啟翛的意思是讓這些人在落腳地重新落籍,耕田謀生,頭一年可以減免一部分稅款,也不要荒廢耕地,所以把張樂世封了個勸農使,叫她去各地巡按,與當地州官商議一下賦稅徭役等情況。
原本她心裡牽挂着人,并不真情願遠離開去到各地州縣,但現在卻覺得不用看到阿蟄心系别的人,離開對她暫時來講似乎也是一件善事。
提到勸農使,啟蟄也點了點頭,意有所指:“勸農使的事是要上心,賦稅徭役要綜合考量的東西不少,所以阿兄給你這次批的權很廣,你要多去了解真情真相,然後判斷商定。”
張樂世心領神會,颔首:“唯。”
啟蟄随便一掃,看到了落在牆角,剛才舞伎們跳舞樂師留下的樂器,吐蕃的樂器啊……她轉頭看過去,眼角多了點興味笑意:“對了,吐蕃那小王子不是終于入京了,他叔父沒殺得了他卻也坐上了贊普的位子,比起漂亮的小王子,他這叔父卻更心狠手辣,保不齊哪一日覺得後患在此,還要侵我邊境,大軍還是要有個保障啊……”
張樂世隻看到啟蟄側臉,看不到表情,聽了這話卻有些心驚,難怪叫各地重議賦稅徭役,陛下竟是打算在此之上未雨綢缪嗎?
但若是打仗不知又是誰去,上一次新羅的事,阿蟄去了東都兩年,要是再打仗,不知道是不是還要與阿蟄分開……
張樂世心下黯然,卻也無可奈何,隻好垂眸繼續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