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棚裡的人影變得稀疏,但馬場上卻才剛熱鬧起來,啟蟄和啟翛拉着幾個人商量了一番,确定了今天的玩法。
馬球的規則相對随意,又基本都是團戰,場上一共一個球闆挖洞,隻要擊中就行,今天是抽簽分組,簽子上刻着雲紋的一組,刻着花紋的另一組,衆人湊到一起都去抽簽。
啟蟄拿完手上的簽子,看了她哥手裡的一眼,啟翛也看過來,啧啧一歎:“真是好運死你,和你哥我分到一組,隻要你别太拖後腿,哥一定帶你赢。”
“癞蛤蟆打哈欠啊你,口氣這麼大。”啟蟄不怎麼走心地回怼他一句,看了看其他人的簽子,正巧張樂世和褚辭玉也都和她分到一起,她眉梢輕擡,繞上一絲喜意,“有這功夫還是先把我的玉璧準備好,免得一會你賴賬。”
“大話說上天,輸了怎麼樣?”
啟蟄本來在找張樂世和褚辭玉商量一會攻防控位,這會被打擾,回頭惡狠狠道:“輸了我跟你姓。”
啟翛一噎,一看自己老妹孔雀開屏一樣擠在褚辭玉身邊,終于後知後覺啟蟄剛才的種種不對勁是因為什麼。
雖然不怎麼相信他妹是真轉了性子,也不怎麼看得上褚辭玉,但既然啟蟄要湊過去,他也不會現在打擾,翻了個白眼終于也加入了讨論。
褚辭玉從知道啟蟄再次去涼棚是為了找他的時候就有些不可置信,看到她現在傾身在自己身邊,心激烈得都快從胸口跳出來,欣喜戀慕止不住地從心底溢出。
不知多少次遠望時在心裡偷偷撫摸描摹的眉眼,而如今,微微偏頭就能看見,那長眉銳眼中是一貫的明媚鋒芒,意氣風發不減分毫,一颦一笑都那麼的清晰,令他牽魂動魄,更覺如夢似幻。
有多久沒有這樣近地與阿蟄相處了,去年在公主府的種種想起來都仿如隔世,可如果隔世,又為何這樣記憶清晰?每次睡前不由自主地想到阿蟄的言語笑容,緊閉的眼中都忍不住劃出淚來。
他知道現在應該制止奔悅的心情,去想清楚阿蟄為何如此,他又該如何,可他也真的太久太久沒離阿蟄這麼近,理智在腦海中的喧嚣被靠近這個人就難以自控的心跳完全掩蓋過去,根本無能為力。
就好似尾生在橋下曉得該走,他知道他應該清醒。他做不到。
日光輝斜不定,暫時離開了肩背頭項,空出來一點陰涼。
張樂世看到啟蟄一邊說話,一邊悄悄看向褚辭玉的目光,眼神輕輕别開落在地面上,沉思——她忽然發現,哪怕親眼見到這一幕,自己也并沒有原以為的那麼難過。
雲朵移開,清冽的陽光依舊照拂她,她不起眼地擡起手心,試圖掬起這樣美好的陽光,但陽光隻是穿過手縫。
她确實抓不住,可依舊照見清晰。
其實褚辭玉還是其他人都無所謂,她該早想開的,能夠這樣陪着阿蟄,看到她未來實現心願,成為這史書中功垂青史之人,她就已經滿足了。
張樂世心情平複,愈發理智起來,發現陛下似乎沒怎麼注意阿蟄的視線,仍是興趣勃勃地談着一會如何擊球得分,她就一邊聽一邊插幾句自己的想法,時而看看陽光,露出淺笑,整個人都很放松。
她自小就在宮裡讀書,沒少和兄妹二人玩各種遊戲,馬球當然也算在其内,今天兩個人興緻既然好,有了賭約,又在同一隊,自然不是她出風頭的時候。
陛下雖然說着讓大家都随意,可衆人心裡都知道,除非長公主,否則沒有人會赢他。
商量完一圈,啟蟄做了個小結:“那就先這樣,新想到什麼都可以繼續說出來。”
張樂世點點頭,勾起唇角:“好。”
一時閑下來,啟蟄的目光下意識又朝褚辭玉看去,偏巧褚辭玉也在偷看她,兩人目光一觸,啟蟄一心虛,下意識直接躲開滑走望天,卻正巧看見她哥嫌棄的目光,頂着尴尬,打了個哈哈故作掩飾道:“你看,今兒這天兒還真是不錯啊。”
啟翛全程都在看他妹拿褚辭玉當下飯菜似的,說幾句瞟一眼,問個話瞟一眼,忍到現在終于忍不住了,陰陽怪氣道:“是啊,隻是天兒再好也有限,哪有某些人養眼,隻是再好看也得注意着點,衛玠不就是被看死的你說是吧?”他挑眉看向褚辭玉。
褚辭玉一看話題莫名其妙轉到自己身上,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愣了一下就沒及時回,啟翛見此,極大地保持風度因而甚是不明顯地白他一眼,“怎麼不說話,衛玠再病弱也不是個啞巴呢。”他就是看不得他妹因為褚辭玉表現得這副窩囊樣,噫,喜歡誰就大大方方的,就算是個花心大蘿呗,好歹也是他妹,别别扭扭的成什麼樣子~
啟蟄當然不愛聽了,下意識回嘴:“你才啞巴,你全家……”
啟翛瞪着她,頭微微一擺,挑眉看她,大有一副你說啊你繼續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