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救後沒急着站起來，慢慢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緩着冷汗。周圍的同學等陸琛徹底消失，慌裡慌張圍過來，這才确定了這瓜不是演的，同情地對我噓寒問暖，我可憐楚楚擠出淚，做出萬分感激他們的樣子。

戲要做足，我一直都知道利用輿論能保護自己。可沒想到還是失算了。

從這一天起，全校都記住了“陸琛”這個名字。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他拿刀傷人的事，并且知道他家背景強大到沒捅出一點水花。

校長對這起案件非常重視，許多家長氣勢洶洶前來鬧事，陸琛家裡派出律師團與之對視，整整一周争吵不休。

最後調查出我作奸犯科，徇私枉法，仗勢欺人，借着學生幹部的身份霸淩同學等等罪行。把各種違紀都記在我學籍檔案裡，我不在乎這些。

可檔案記錄必須要請家長協商。于是第一次我爸被請進了學校。我爸的教育方式很簡單，當着所有當事家長團和校方老師還有陸琛的面揍我一遍，把我跺出辦公室。

我終于沒忍住，面紅耳赤大聲哭了出來。人當衆被打，會不受控制地感到羞恥，我的自尊心碎了一地，沒關系，未來更會碎成渣渣。

我沒哭多久就憋住了，因為我後媽也被請來了。她盡量把鄒巴巴的衣服穿着得體，可在許多家長面前依舊相形見绌。

她可能覺得來學校看會是更關心我的一個機會，緊張地一直在捏着衣擺撫平。即使震驚扶起被揍在地的我後，依舊在重複那個動作。

可我沒想到校方老師給她講過我的“光榮事迹”後，她哭了。她壯着膽子别别扭扭問校長能不能不記過，沒得到同意後，彎腰道歉，抹着淚把我拉回家。

一路上我臉燒得更燙了,那個傍晚的火燒雲特别好看，也遠不如我的臉精彩。我們三個沒人說話，我後媽斷斷續續小聲抽泣，我爸走着走着還會用力踢我一腳，他隻會這種教育，我隻會默默承受。

我在我媽眼裡的形象碎完了。

出來混遲早要還。

我媽回家就把家裡所有的錢都給我，她讓我一定要清白做人，把貪的錢還給同學。我哭得說不出話，哽咽心痛。幾年來，得來的每一筆錢我都會記在本子上。

那一晚我第一次把本子交給外人看，我和我媽通宵達旦算清了我所有的貪贓一共165.7元。我從大哥手裡賺110，從其他同學手裡賺55.7。

我對着五年級所有班的花名冊花了一周時間把能還的錢都還出去，除了那些轉學的，其他都親自還。

有的同學不好意思要，有的同學覺得我在拿幾毛錢羞辱人，不管如何我都咬牙退回去。就在我課間追着我最後一個散戶送五毛錢時，教學樓喧嘩躁動。

一百一百的紅票子往我臉上撲落，樓上的陸琛吹了聲口哨，站他身旁的人應聲往下面撒錢。那是學校流行的遊戲，小賣部裡一塊錢能買一摞紙币，高年級的學生喜歡往下扔着玩，看人争相競逐的模樣。可陸琛不一樣，他撒的是真錢。

周圍的人蜂擁而上，瘋一般撿錢，就連我剛剛不耐煩的債主都彎腰搶錢。陸琛居高臨下地盯着我，似笑非笑的眼睛透露着狠厲。

各班老師很快被驚動，氣急敗壞維持紀律，不許學生撿，校園狼狽躁動。我全程不敢動，盡管全身血液都在叫嚣，我還是強忍懼怕擡頭與陸琛對視。

拜他所賜，我的班幹部早就被撤銷了，名聲也爛透了。但我不敢恨他，瑟縮看他那一刻腦子裡有了個瘋狂的念頭。

我想當他的小弟。

——

“小弈……”大哥打着石膏回來上課，拒收我給他的110塊錢。因為我替他擔了所有的罪名，他好像有點過意不去。

但我真的不在乎。

陸琛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大哥一級警備瞪着他。

“你不是想跟我嗎？”陸琛的語氣很冷，十歲的少年露出的眼神就足以恐吓衆人。

我心裡害怕，但還是當着大哥的面向陸琛拼命點頭。這些天我一直黏着他，即使他把我摁進水池一百次，我也會一百零一次爬起來朝他傻兮兮擺出笑臉。

他隻有這次理我了。

“把他的臉打腫，我就認你這條狗。”陸琛嘴角的弧度肆意，可眼睛卻透出的是狠厲。他翹着二郎腿坐在廢棄室的椅子上，手裡晃着皮質刀具，一縷一縷地割木屑。

啪！

“好你個宋弈，狗娘養的。”

大哥不愧疚了，他臉色升溫，怒到極緻，含恨注視我。随即撲上來狂揍我，我倆在地上扭成一團。

“啊啊啊——”大哥獨特的公鴨嗓突然朝我狂吼，我仰起頭看見，陸琛居高臨下用腳碾大哥的手背……

大哥很快被陸琛逼轉學了，我也成功跟了陸琛。

不過，

我以為我是他的小弟。

他說我是他的狗。

沒什麼差别，有錢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