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誰人千秋罵
“用得時候,掐破指尖即可。顯形時間不長,切忌看熱鬧耽誤逃走。”
姜遣聲調沒有起伏地說完,又讓龍賓在應心瑭手指尖上留了個墨印。
應心瑭沒有真力念決行符,隻能這樣用讓他感知到持符人有召。
一連多日過得安靜,這日應心瑭自己換了傷藥,穿上暖色披風冒着小雪,就跑到茶樓去了。
反正悶在屋子裡,姜遣也不願教她點什麼,隻說将她帶到姜國,讓她自己按流程拜入仙門。
茶樓内,總是很熱鬧的。
何況應心瑭去得,還是最大最熱鬧的。
她吃着茶點,遇見話多見識廣的就打聽,有沒有一個叫應國的諸侯國。
這是她在來岐國的路上偶然聽來的,不知是不是和師父的出身來曆有關。
好像——沒什麼人知道呢。
她習慣了,倒也沒覺得失望。
戲台上身段窈窕的人兒,咿咿呀呀地唱着五味雜陳的詞兒。
“酒光搖,映粉黛,天子風流,世事閑——傾城笑,烽火至,自絕造化,是何人?——恩主來,山河再興——”
……
台下衆生議論紛紛:
“岐國天子為了博妖姬一笑,擊戰鼓戲諸侯——”
“那又如何,聽說那妖姬跟着攻城的将領走了。”
“戰鼓聲中妃子笑,戲耍諸侯千秋罵。”
台下看客尚未念完即興詩,台上戲中人就接了一句:“欲加之罪何驗真,無情無義舊人渣。”
應心瑭嗆了一下,差點沒笑出聲。
這大王何止棄城逃走,連寵妃忠臣全都扔了。
“欲加之罪——難道擊戰鼓戲諸侯,是假的嗎!”有人嗆聲嗤笑道。
“戲沒戲諸侯不知真假,但妃子笑一定是假的。”應心瑭本就在聊天人堆裡,随意地接道。
“你怎知妃子笑是假的。若不是為了博她一笑,又何來擊戰鼓戲諸侯。”另一人搖搖頭笑道。
應心瑭很嚴肅地說道:“擊戰鼓等人來,哪有那麼快啊。集結士兵還要帶上吃的,誰苦等十天半月甚至兩三個月的,還能笑得出來。”
“你懂什麼?諸侯國可以派淩空能飛的高人,先來接應。”有人反駁道。
應心瑭微抿雙唇,搖搖頭:“那就更不可能了。能騰雲駕霧擊鼓則至的,豈是一般高人。她見到仙人從天而降前來營救,如此戲耍還笑得出來嗎?”
“笑不出來——”台上唱完詞的人,順滑地接了一句。
這女子款款走下台,不客氣地往應心瑭那桌一坐,擡手伸出白潤的手指,往應心瑭眉心一戳,巧笑嫣然:“什麼集結士兵帶上吃的,那叫籌措糧草,怎麼也得花上一段時間。”
“多謝姐姐指教。”應心瑭愣了一下,才說道。
看着腰肢輕搖雅然坐下的陌生女子,她也沒覺得拘謹,客氣一下就問戲園的人,需不需要打磨銅鏡。
成日上妝的人,對銅鏡的清晰度要求高,打磨銅鏡的間隔,要比平常人的短。
“正好——送你點造化,你可收好了——”臉上着戲妝的女子,不太正經地用戲腔說道,最後一個了字拖得悠揚。
應心瑭跟着到了茶樓後院,說自己今日沒帶磨鏡用具,可以先看看銅鏡成色,明日約個時間。
“那個不急,随我來——”
應心瑭走在兩邊堆雪的窄道中,剛想擡手理一下耳邊吹動的發絲,轉手上前兩步接住了屋檐上滑落下來的雪塊,雙手胡亂一團就丢了出去。
生平沒見過雪的少年,玩得不亦樂乎,身後還有人應景念詩。
“酒深情淺半夢醒,風吹雪落一人癡。”
待餘音繞遠,應心瑭聽見身後的人說道:“頭都沒擡,手到挺快。”
“我聽見風吹雪裂的聲音了,要往這邊轉彎嗎?”她往一邊探了下頭問道。
“嗯,走吧。”
“好。”
“你叫什麼名字?”孟洛看着還能幫她說兩句公道話的少年問道。
“我叫應心瑭。姐姐呢?”
“孟洛。”孟洛想也不想回答,反正很快就要離開凡界了。
“酒深情淺半夢醒,風吹雪落一人癡。夢落——原來姐姐的名字在詩詞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