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者,一撇頂天,一捺立地。六藝八雅皆是才,格物緻知方可悟。”
姜遣身形颀長,說完看着有點撐不住的人,挺直後背慢慢地往下蹲,不想彎腰幹脆席地而坐。
方才他将恢複的一點真力貫到青銅小鏡上,勉強仿制青銅披甲片,就看到了碰到七弦切隻有輕微痕迹的青銅小鏡。
應心瑭雖是個青銅,應付這個程度的術法,足夠了。
銅面玉身,混元玉人樁第一重。
這倒不是說應心瑭的身體真得裹了層青銅披甲。
而是姜遣通過應心瑭那時在法陣中除了心魂受創并無外傷,判斷應心瑭能抵禦的最低術法強度,至少與侍衛的青銅披甲防護力持平。
差别是,應心瑭的功法不像青銅披甲,還能防刀劍拳腳。
金弦勒銅鏡,誰更難捱?
應心瑭修眉緊蹙,手掌皮肉沒有破裂,可雙手勒得生疼,渾身繃到極緻,感覺隻要破損一點,身體就會沿着蔓延的裂縫全然崩潰。
這個時候姜遣還沒忘了教她悟道,可她什麼也悟不到啊。
她艱難地騰出一隻手,咬牙扯斷一根摸得到的絲弦。
铮——
清脆悠遠的聲音,越過山頂,直達山下。
又來了——
教完寫字教彈琴?死别一下?
孟洛本以為任務就要完成,正閉目調息,聽到聲音擡眼望去,花容一驚。
不是司星序垂死掙紮,而是應心瑭徒手扯斷她的七弦切!
好——她就知道司星序還有殺手锏。
如此遠距離精細化的控制,孟洛忍着難受已經力不從心了。
她身體微顫,眼中柔光渙散如同蒙了一層灰紗,本來指着将人扣住來這一下子的。
猶不知,此時的七弦切,切皮肉行,斬青銅可就不行了。
戰損至此,全生至上。
孟洛一躍坐在馬車上,心想幸好之前就沒追到山頂上去。
司星序一定還想引她過去,真力耗盡的她,可沒有武力。
應心瑭搓着雙手的勒痕,望向山下,生氣了。
她猛地擡腿一跺腳,将松軟的雪層踩實了。
孟洛,你一個仙人,差這輛馬車啊你——
又傾家蕩産了。
她轉身就向另一個人撒氣:“姜公子,你要是有什麼——”
彎彎繞子花花腸子的……
“有什麼運籌帷幄,你倒是跟我說一下啊。”應心瑭話一頓,冷靜了一點說道。
姜遣沉默,隻是看了眼搓着雙手疼得倒抽氣的少年,目光閃過一絲疑惑,繼而了然:她是活人,不是法器。
但也無意多說,他哪知道教應心瑭功法的墨門散修遊仙,為什麼不告訴她學得是什麼,還隻教了個皮毛。
如此功法,未能深修,着實可惜。
“孟洛,和任自舟,是什麼關系?”他杵在一邊兒,換了話題。
“師姐師弟。”應心瑭沒好氣地說道。
“你招惹的——”姜遣的神情,無疑是青年教訓闖禍少年的,語氣卻像無理歪三分的少年。
“來找你的!”應心瑭立即反駁。
“就是你——”姜遣用精神力攻擊,縱然傷了孟洛元神,自損也避免不了,說話愈發像神智受損。
“不是我!”應心瑭年紀在這兒,反應就更不用說了。
“沒你她發現不了我。”姜遣冷笑一聲,說了句正經話。
“沒我她她——啊?”應心瑭愣了一下,好像——是這樣的。
原來孟洛是在任自舟和花雪鬥法的地方發現姜遣的,姜遣确實是她帶過去的。
姜遣看了眼無話可說的人,轉身往山下走。
忎峄門的接引人至今沒來,不知是發生了何事,還是忎峄門态度有變。
應心瑭跟了上去,關切地問:“姜公子,你什麼時候能再飛呢?”
通過任自舟司空绾鬥法,她知道真力是會消耗的。
姜遣徑直走,他剛穩住顯意境,沒等來接引人,倒是被孟洛發現了蹤迹。
“應心瑭,文心簡到手,你可以自己去,總能再找到适合的道。”姜遣語重心長。
再飛用不了多久,但他要看看忎峄門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