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見你不容易
姜遣颔首:“所以别再說節哀,我又沒死。”
宗門真人和個别真傳弟子,知曉他的身份。
知不知道又如何,一個化凡重修的國師,在修真界算不上什麼。
岐國的人,怕是早就忘記了化成灰燼的前國師。
他真面目示人,孟洛那般知道他沒死的,早晚會找來。
應心瑭望着姜遣,看他面色蒼白唇邊發青,像個連續熬夜苦讀不修邊幅,已顯疲憊還要強撐的書生。
她心情有點複雜。
她小時候就見過姜師兄,還罵他是騙子。
還是師叔死得時候,這個初遇對她來說隻有難過。
長大找他救命反倒幫了他一下,又因他報恩同入仙門。
“那你——”
應心瑭想問,你知道是我幫了你一把,在路上還對我愛答不理的。
算了,他九死一生活下來不易,還親眼看見岐國百姓搶他的燼骨。
更在昨晚,聽她說了難聽的話:死都死了,節哀……
“不早說——”應心瑭嘀咕道,這可不能怪她。
姜遣就這麼坦誠了,自己無所謂的身份。
那又怎麼樣呢,九年前不過是萍水相逢。
一起前往忎峄門的路上,他更因半生挫敗和滿心怨憤,對一個盡心照顧自己的少年冷言冷語。
“那時為何一定要——來找我?”姜遣聽應心瑭說起過來找他救命,可是沒詳細問前因後果。
“說過了——”應心瑭視線從涼亭外的一隻純黑蝴蝶上,移到姜遣東方亮灰色的衣衫上。
一聲驚雷之後,是陣陣霹靂。
要下雨了,黑蝴蝶在結界外,進不來涼亭避雨。
應心瑭轉過頭,雙眸碰觸到看過來的幽深目光,隻好又說了一遍。
“兩個修者打架弄塌了我家房子,我手腕上還有一道傷始終無法愈合。聽說天子的國師幼時遇見過仙人,就去找你看看。”
司空绾已經賠償了。
至于任自舟,應心瑭可不覺得姜遣還能派人,大老遠跑去無情道宗幫她讨賠償款。
誰得名字都沒說。
姜遣的關注點很奇怪:“聽誰說得?什麼時候?”
應心瑭想了想說道:“我十二歲的時候,在外邊兒磨鏡,偶爾與人閑聊聽說得。那位老者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親眼見過你見過仙人似得。我就記下了。”
“能畫下來他的容貌嗎?”姜遣語氣平常,聽上去貌似隻是好奇這個宣傳他名頭的老者。
“可以。”應心瑭看着姜遣衣袖一揮,筆墨紙硯就在石桌上了。
姜遣在應心瑭握筆低頭專心描繪時,手掌一旋一握破開結界,将黑蝴蝶放進涼亭之内。
如風雨暫歇的安甯目光,被黑蝴蝶帶着,輕輕點到勁瘦肩膀上。
柔似淺粉的桃花瓣兒落下,細如透明的春雨絲兒滋入。
“姜師兄,你在看我?”應心瑭猛然擡頭。
“沒看你。看你作畫。”姜遣微垂的眼眸緩緩一眨,語調平穩。
風靈性可真敏銳。
應心瑭複又低頭勾勒粗糙的線條。
姜遣慢慢聞着桃花香的微風,末了胸腔一緊,不敢呼出氣息。
怕驚擾黑蝴蝶振翅飛去,會發現這隻是,大夢一場。
“我畫好啦——”
姜遣聽見中氣十足的喊聲,才小心地呼出胸口藏着的氣息。
還沒接過應心瑭的畫作,他就感覺不妙,怎麼畫得這麼快。
“這會不會真是認識你的人,遊曆到胡國去了。姜師兄——你瞅瞅。”
應心瑭遞過去自己滿意的畫作,修眉一挑。
“不認識——”姜遣嗓音帶着有點明顯的笑意。
能看出來,你畫得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實在瞅不出來是誰,你畫得太過寫意。
嘩啦啦——
涼亭外已經下起大雨,打落朵朵桃花,彈起陣陣土氣。
“當初為何是跟着道觀觀主入府?”姜遣的聲音,在沒有雨滴的窄小亭子裡,分外清潤,莫名缱绻。
“沒找到别的辦法見你啊。”應心瑭看着零落成泥的粉色花瓣兒,無所謂地說道。
“觀主如何答應你得?”姜遣還是了解那位觀主的,國師府豈能随便帶人進來。
“我給了他長生功法,錢袋子差不多空了。見你可真不容易啊,師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