镌刻樓所在的矮峰上,應心瑭平穩落地,從儲物玉镯裡翻出一個精緻小瓶。
“這是什麼?”姜遣問道。
“這是我要送給公子的禮物。”應心瑭快步走着。
“是什麼?”姜遣悶聲問。
“好喝的。”
“我看下。”
姜遣一把抓過去,出手比開口早。
在應心瑭伸手要奪回去時,他高高擡起手臂不給。
應心瑭手裡的東西乍然被人搶走,她快速擡手傾身去搶。
抓住一手握不過來的手臂,順手一扭用上一個分筋錯骨手。
手勁上,還帶着下意識釋放的真力。
姜遣随即咽下去一聲忍痛的悶哼。
他對應心瑭,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聽到姜遣肩膀處一聲輕微的“咔——”,應心瑭也沒想到姜遣竟沒用一點真力保護自己。
她眉心一擰連忙道歉:“哎姜師兄,你别突然搶我手裡的東西啊。我有些動手習慣不好改,不是想傷你。我給你治我給你治。忍着!”
看着應心瑭幫忙正骨,姜遣溫潤頓時發青的臉色,僅有的一點氣也消了。
他很清楚是什麼樣的生存環境,才會讓應心瑭養成張牙舞爪的反擊習慣。
皺眉說明她很讨厭這樣的“逗弄”。
她習慣性将自己的東西搶回來,卻又不得不礙于身份修為的差距而道歉。
應心瑭捧着姜遣的右手臂,試探性地動了動。
姜遣若是給她按個襲擊真傳師兄的罪名,她得被罰待在五德齋多久!
“姜師兄,沒事了吧。”應心瑭小心問道。
姜遣想搖頭,這樣可以再被應心瑭多治一會兒。
“沒事了。”他轉念說道,他知道自己被讨厭了。
應心瑭還在往外推卸責任:“姜師兄,上次你跟我說,真力隻是修行的一部分,體魄和元神就算不能大成,也最好不要成為拖後腿的短闆。我都記着呢,所以你不在宗門的時候,我經常和于師姐切磋武技體術。”
“嗯,不錯。”姜遣颔首。
聽起來應心瑭是在說她很聽他的話,實際在說他武技不行拖了後腿純屬活該。
姜遣手裡還攥着小瓶,說道:“白公子在這裡不缺什麼,你也不要亂送丹藥。”
應心瑭伸手拿回來:“這不是丹藥,隻是讓公子喝了之後氣色好些的仙露。”
“你倒是惦記。”姜遣徑直往前走。
“那當然。”應心瑭暗道,公子于她而言,那可是亦師亦友的人。
白時尋在倦客樓庭院花藤下,看着應心瑭跟在姜遣身後走過來。
他瞧着應心瑭的新發髻,頭頂兩團髻,還垂着兩根細長小辮子。
一根小辮子搭在肩頭,一根在腦後随風晃蕩,好不靈俏。
他柔和的目光好一會才從應心瑭身上,瞥到一身米湯暖白的姜遣身上,目光閃過怨念。
姜遣一個多月前,說是可以用法術幫他控制魔印。
結果呢,姜遣不知給他下了什麼魔性禁術。
隻要他一有吞噬魔印恢複神通的欲念,腦識中就是一記當頭棒喝,像極了左小白一聲吼打罵不着調的弟子。
這禁術簡直就是強行醍醐灌頂,讓他務必記住了——
妄圖利用魔印的力量是絕對錯誤,清心寡欲不給魔印添磚加瓦才是對的。
姜遣在岐國當國師的時候,該不是就這樣“當頭棒喝”勸谏岐天子的吧。
怪不得,城破之際司星序被大王扔了。
“公子公子公子——”
白時尋心中的怨氣,被熱鬧的喊聲驅散了。
應心瑭搶先跑進竹門内,将一瓶仙露遞過去:“公子,送給你,記得喝。”
白時尋打開聞了一下,笑容至柔:“這是薲草仙露,飲之可令人忘憂呢。”
姜遣慢一步過來,比應心瑭先一步坐下。
“揚湯止沸,緩解一時。”
他感覺到應心瑭和白時尋同時看過來的“多管閑事”眼神,後半句“總比沒有好”沒能說出來。
白時尋客氣地說道:“多謝姜公子一個多月前耗費修為幫我,有了這薲草仙露,便也不會勞煩你了。”
他轉而又笑道:“讓應小友破費了。”
應心瑭認真道:“我還能掙。
姜遣的神情,似用磨具刻出來的畫像,刻闆又呆滞。
應心瑭不至于連兩句禮尚往來恭維前輩的話都不會說。
可她這四個字誠懇樸實,說得又快又自然。
簡直在跟白時尋說,隻要你需要,我就繼續賺錢買。
白時尋秀雅的手握着小瓶,拇指一下下在瓷滑上輕輕摩挲,秋水雙眸平靜得似在神遊。
應心瑭直接問道:“公子,你可知有沒有什麼術法,能讓一個人對喜歡另一個人深信不疑?”
“嗯?有啊。”
白時尋看了眼姜遣,意味不明地說道:“不就是強行給别人灌輸,一定要喜歡自己的歪門邪道。”
姜遣給他用得禁術,完全可以用在元神修為比他低的人身上,令人隻相信姜遣要求相信的。
姜遣右手握拳四指指尖掐在手掌,順着座次看了看白時尋和應心瑭。
他給白時尋用得禁術就是強制性的“醍醐灌頂”,灌輸清醒理念,要求大徹大悟。
他之前從沒想過用此禁術,讓應心瑭牢牢記住,應該喜歡他,必須喜歡他,隻能喜歡他。
姜遣溫潤蕭肅的臉不動聲色,心意攪亂如狂風肆虐,随着不經意的餘光,卷向坐在身邊的應心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