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松大驚失色,他原以為憑借鐵牛的實力,弄.死一個小崽子絕對輕輕松松,鐵牛比試中過失殺人,自己也可以擇得幹幹淨淨,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他趕忙先發制人,大發雷霆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青天白日下公然傷害我的徒兒,還廢了他一隻手,我這就要到官府報案!!”
鐵牛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眉心處咕咕地流着血,不知是死是活。
長風冷着一張臉,蹲在地上撿起散落一地的奇形怪狀的銀器。
他撿起之後仔細端詳了一會,眸中閃過一抹異色,說道:“少爺,是暗器,上面還淬着毒。”
他聲音不低不高,正好能讓所有人都聽見。
剛才那一瞬間發生了太多事,衆人不知祝無恙為何突然抽身一劍刺穿鐵牛的手掌,原是這人要用暗器害人。
謝原臉色鐵青:“吳松,你弟子比試不過,反倒意圖暗害他人,你們師徒二人沆瀣一氣,你還有什麼狡辯的?!”
“你信口雌黃!”吳松頓覺滿頭大汗,“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暗器的,全都是他一人所為,和我有什麼幹系?”
好一個過河拆橋。
祝無恙隻冷冷地扔下一句:“把他給我綁起來,聽候發落。”
随即轉身快步走進後堂。
吳松立刻被五花大綁了起來,嘴上還不住地罵:“你們憑什麼綁我?!我要告到官府!!”
*
蘇懷黎被祝無恙打橫抱起,抱着她的人疾步匆匆,沒察覺到她異常的狀态。
——半睜着雙眼,眼中毫無一絲波瀾。
她沒有徹底暈過去。
就在祝無恙對她說抱歉的那一刻,她瞬間想通了一切,這聲音和那日她在牆下遇到那黑衣男子的如出一轍。
所以,一直都是他。
自己想破腦袋都想不出的人,原來就近在遲尺。
在宮内縱火的人是他,菩提閣裡的人也是他,蘇懷景苦心掩護的人也是他。
所有人都瞞着她,自己就像一個小醜一樣,被耍得團團轉。
祝無恙将蘇懷黎輕輕放在榻上,試了一下她額間的溫度,滾燙無比,心中一沉,轉身離開了房間。
蘇懷黎幽幽地睜開雙眼,心裡早就失了方向。
觀如今這局面。
蘇懷景與祝無恙早就認識了,刑部走火一案鬧得如此嚴重,蘇懷景作為唯二知道真相的人,卻選擇為祝無恙打掩護,可見兩人關系匪淺,不難猜測出,蘇懷景應是祝無恙安插在刑部的眼線。
兩人的關系鮮少有人知道,連着父親母親,蘇懷景也一并隐瞞,不過想想也理解,他暗中跟着祝無恙,幹的未必不是刀尖舔血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木門“咯吱”一聲開了,蘇懷黎繼續佯裝昏厥,側耳聽見了水聲,不多時,一塊溫熱的面帕便覆在她的額間,帶有霧氣的溫度順着額頭流向四肢百骸,最終流入心髒,企圖化解冰封許久的内心。
蘇懷黎感受到身體正在回溫,沒睜開眼,對方也沒說話,整個房間隻剩下彼此起伏的呼吸聲。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捉摸不透眼前這個人。
曾經她天真地信過,或許祝無恙當真是因為一見鐘情愛上了自己,到後來,她心如死灰,認為是自己這副皮囊惹了他心生憐憫,如今再一想,這些似乎都不是他所求的。
為什麼蘇懷景刻意瞞下他與祝無恙之間早就認識的事實,莫非自己的婚事,是他們精心安排的一步?
祝無恙要的究竟是什麼?
房内沉寂了片刻,屋内又傳來一道聲音:“将軍,大夫馬上到。”
蘇懷黎這才陡然想起,自己是女身男裝,若大夫進來問診,豈不是一探便知?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暗罵自己多慮,來飛鴻館這事是蘇懷景替她安排的,祝無恙後腳便進了飛鴻館,這其中必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自己再演下去,就真成跳梁小醜了。
最令她郁結的是,自己還不能指着他反問,你不是早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嗎?又何須再裝?
一隻白皙纖細的手輕輕搭在冰冷的袖口處。
祝無恙感受到手背一處傳來細膩的觸感,仿佛帶着電流一般,讓心髒震顫不已。
長風正準備迎大夫進門,無意間瞥見晦暗處兩人交疊的手,頓時警鈴大作。
順手把一腳邁進門的大夫又送了出去,還貼心掩上門。
蘇懷黎眼眸半開,口中似乎還在呢喃,他微微側身伏耳,隻聽她虛弱無力地說:“别......别叫大夫。”
祝無恙将蘇懷黎額間的面帕拿下,兩根手指并攏輕試了一下她額間的溫度,依舊是滾燙不止。
他神色凝重,眼中滿含擔憂道:“你現下高熱不止,若是不叫大夫,再嚴重下去恐會危及性命。”
蘇懷黎神情似乎有點激動,努力想要撐起身子,祝無恙寬厚的手掌握住她纖細的手臂,将她緩緩扶起,等她靠穩在床頭,便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掌心中殘留的溫度有些灼熱。
“祝将軍,”蘇懷黎眼中蓄滿了一汪清泉,言辭懇切道,“我有個不情之請。”
面前的人蒼白破碎得像個一捏就碎的瓷娃娃,他連呼吸都不敢太重,鬼使神差地應了聲“嗯。”
“其......其實,”蘇懷黎氣息不穩道,“其實我是女兒之身。”
她一邊費力吐出真相,一邊又不動神色地打量對面的人。
他的眼神由擔憂瞬間轉為震驚。
蘇懷黎一刹那的懷疑,莫非他真的不知道?還是說他的演技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祝無恙瞳孔驟縮,不可思議道:“你、你為何......”
為何如此輕易地就将真相告訴他,當真就如此信任他?
是他自作主張讓蘇懷黎一步一步走進他的設計好的套路,他不僅辜負她的信賴,而且還讓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傷。
祝無恙見蘇懷黎眼中全然的信任和懇切,心中彌漫着内疚與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