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黎見他手執驚鴻琴,雙眸閃過一抹亮色:“你今日要撫琴?”
“你隻管練,剩下的交給我。”
他身着玉白色長袍,腰間墜着璎珞,單手執琴,風姿綽約。
祝無恙的琴技絲毫不落于他的劍藝,琴聲不驕不躁,如清冽涼爽的山泉注入心扉,極易撫平人躁動的内心。
蘇懷黎的一呼一吸便在輕攏慢撚之間逐漸平緩下來,琴聲如藥物一般療愈了她疲憊的身軀。
禅林裡的兩人一琴一劍,極為和諧。
但蘇懷景那邊就沒這麼樂觀了。
“賀紹這個老狐狸,不是從哪提前得知的消息,我照着青武的口供一家家地搜查,竟然真的沒找出與戎軍有半分關系的兵器,你說我們不會是被他擺了一道吧?”
蘇懷景自打接下這個案子之後,就日夜颠倒地忙碌,皇帝雖然下旨讓刑部上下的人馬都全力配合他辦案,但是刑部尚書劉忠良第一個冷眼旁觀,下頭的人自然是一個都不敢動。
他毫無辦法,隻能自己帶着兵馬一家一家地搜查,也給了賀紹轉移贓物的空檔,可謂是一籌莫展。
他沒日沒夜地操勞,眼底烏青一片,與祝無恙春風得意的神色大相徑庭。
“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祝無恙不徐不疾地品了一口好茶:“别擔心,我把焚音堂借你一用。”
焚音堂在京中行事神秘,無人知曉其來曆,據說焚音堂的人行事都會面戴骷髅面具,專門挑作惡多端的權貴人家下手,一來二去,在京城的少數達官貴人之中也有了傳聞,但真正見過焚音堂的人幾乎沒有機會留下性命。
那日,張誠福從兒子口中得知了那個戴面具之人,險些被吓破了膽子。
這些年,蘇懷景在刑部裡也沒少受到刁難,有些案件被官吏壓下,他無法出面解決,隻好讓焚音堂為他善後。
“似乎不妥,且不說獄中守衛森嚴,現在就把賀紹名不正言不順地弄死了,會不會太操之過急?”蘇懷景認真地考慮了他的意見,還是有些擔憂道。
“我什麼時候說要殺他了?”
祝無恙氣定神閑道,“青武在賀紹手底下辦事的時候,隻負責後半程的運送,但他留了個心眼,這些年明裡暗裡派京中的眼線打探到了不少内幕,商鋪是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我沒有呈上去。”
蘇懷景接過一張青黃色羊皮紙,定睛一看:“這是地圖?”
“賀紹此人生性多疑,京城此地看似危險,但在他眼皮子底下好操控,再者說,誰會想到他執掌中北一帶的兵權,理應在中北販賣兵器,實際上京城才是他的大本營,既然選擇留在京城,那麼兵器運輸出京的渠道就至關重要,這上面都是青武親手畫下的幾條重要運送渠道,若我沒猜錯的話,那些兵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當晚,蘇懷景和長風就帶着焚音堂的人手,兵分幾路去攔截人馬。
不出所料,成功地在京城西郊一處小道,攔截了賀紹秘密運輸出京的兵器。
為了不讓人起疑心,往常在運輸途中,賀紹會安排人順帶着運送一些京城内常見的兵器以掩人耳目。
但此次為了減少磨蹭的時間,隻将販賣給戎軍的暗器運了出去,被蘇懷景逮個正着。
禦書房内,氣氛嚴峻肅殺。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不是賀紹府上的管家又是誰?
“陛下,臣在西郊攔截了潛逃的管家,随行的還有各大商鋪的老闆和夥計,如今已經人贓俱獲,還請陛下定奪。”
蘇懷景言辭懇切,目光如炬。
半晌過後,李玄依舊保持一臉嚴肅,并未給出任何指示。
雖然賀紹十分聰明地将所有責任都推脫給了他人,所有商鋪的賬面皆用他人的名義,但扛不住鐵證如山。
隻要李玄一發話,便可結案。
——賀紹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正在他猶豫之際,太監江康佝着身進了禦書房。
“陛下,皇後娘娘帶着長甯公主前來求見。”
他神色為難,這幾日皇後和公主沒少上禦書房求情,都被拒之門外,兩頭都是主子,他實在是得罪不起。
李玄正煩着,江康這句話無疑火上澆油:“不見,讓她們回去。”
“奴才遵命。”江康急急退下。
“蘇愛卿,近來你也辛苦了,等結案後朕定會好好嘉賞你,今日天色已晚,容朕好好思量,你先行退下吧。”
蘇懷景面上一沉,但依舊恭敬道:“是。”
看來皇帝還是不敢動賀紹。
之後的幾日,李玄再未召見過蘇懷景,但他也不急。
李玄在禦書房内處理奏折,賀紹走私一事雖未結案,但紙總是包不住火的,朝中衆臣也紛紛打聽到了内幕。
這段日子,給賀紹說情的奏折就沒有斷過,如今義正言辭地懇求皇帝判處賀紹死罪的奏折也是紛至沓來。
整個朝堂亂成了一鍋粥,李玄心煩氣躁把一堆奏折扔在一旁。
電光火石間,突然瞥見一張極為獨特的紙,與其說是紙,不如說是紙上面的字迹獨特。
“好啊,真是好啊!”李玄被紙上的字迹氣得頭暈目眩,呼吸都快不順暢了。
“陛下,您這是怎麼了?”江康見狀急忙上前慰問。
李玄大手一揮,将紙甩到他臉上:“你自己看!”
江康把糊在臉上的信揭了下來一看,恐懼道:“這,這證據不都被火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