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面前的人越逼越近,蘇懷黎退無可退,臉上的熱氣更甚,絲毫得不到緩解的辦法。
她隻好細眉微蹙,佯裝惱怒,擡起含着水霧的清眸瞪了他一眼。
“你,你這樣簡直——”
多年的教養讓蘇懷黎愣是想不出更為尖酸刻薄的詞彙。
最後隻能輕罵道:“無賴!輕狂!”
她甩掉他纏在自己細腕上溫熱的手掌,側目躲開他那笑意魅惑的黑眸,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出後堂。
“阿黎,你還沒回答我,到底願不願意?!”
祝無恙在其後緊追不舍,臉上的笑意卻是絲毫沒有輕減。
蘇懷黎步履匆匆,仿佛身後有鬼魂追她似的,腳下的步伐愈加急切。
江南此時在正堂前會診,江楓卻在一旁悠閑地看着醫術。
隻見蘇懷黎一陣風似的急匆匆地穿過正堂,徑直邁向馬車。
兩人都不禁微微愣住。
在馬車旁等候良久的雲歸,見蘇懷黎皺着一張臉,神色似是不虞,心中警鈴大作。
但沒有祝無恙的示意,他也不敢擅作主張送小姐回府。
祝無恙一路追着她到正堂,卻停下了步伐。
他走到江楓面前,微微颔首以作告辭:“今日麻煩江大夫了,來日有空再叙。”
江楓面色溫和地點了點頭。
祝無恙又猶豫了一瞬:“有句話不知祝某當不當講。”
江楓微楞住,随即淺笑開來:“祝将軍但說無妨。”
“江師父的逝世與往生堂的覆滅令祝某深感惜憾,祝某亦失去雙親,懂得失去至親的痛,至今也未曾放下執念。”
祝無恙眉宇間凝結了些許沉重,但字字句句皆是發自肺腑,“作為朋友,我還是要勸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花栩得皇後恩寵,宮門深似海,坤甯宮日常也有禁軍把守,非常人能輕易靠近,若你想報仇,切勿冒進。”
前世,在他的世界裡并沒有花栩這個人,他與江楓也無所糾葛。
如今,陰差陽錯之下,他與蘇懷黎的重生,早已颠覆了事情原有的發展軌迹。
他并不知道,前世的江楓是如何成為皇帝身邊的紅人,但現下花栩已順利進宮,成了皇後面前的大紅人,這基本是斷絕了江楓再進宮這條路。
如此境遇下,難保江楓不會劍走偏鋒,為了複仇走上一條極端的道路。
這條路兇多吉少,花栩殺人如麻,手段殘忍,現下又有皇後的庇佑,江楓無疑是在以卵擊石。
思來想去,祝無恙還是決定給江楓一個忠告,至于他究竟能不能聽得進去,全憑他個人的抉擇。
他發自肺腑的一番話,令江楓一時間有些錯愕。
不過他很快就領會到了祝無恙的話中深意。
“祝将軍的忠告,江某定當銘記于心。”
祝無恙走後,一旁雲裡霧裡的江南皺着眉頭問道:“師父,今天的蘇小姐好奇怪。”
江楓不明所以:“什麼?”
江南抿了抿嘴巴,單純地問道:“适才,我見蘇小姐急着跑出去,面色異常紅潤,可上一刻見到她還是好端端的,莫非她又生了什麼病?”
*
坤甯宮。
正殿的博山爐中熏了濃烈的安神香,煙霧缭繞中隻見一位衣着華麗,滿頭金飾的女人倚靠在貴妃榻上假寐。
此時,殿外緩緩地走進一名宮女,福身道:“娘娘,江神醫已到殿外。”
賀蓉緩緩睜開眼,她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眼尾的皺紋異常深刻,哪怕是施了厚厚的粉黛也難掩蒼白憔悴。
她虛弱道:“快,快宣他進殿。”
自從她順利懷上龍嗣之後,花栩就被安排住在了坤甯宮的偏殿,她的膳食與用藥都是由他一手調理安排。
每五日,花栩就要進坤甯宮正殿中問診一次。
可近日,賀蓉愈發覺得身子疲憊,夢魇不斷,心悸難耐,前日才宣過花栩,今日又宣他進殿診脈。
賀蓉神色盡顯疲态,懷孕前她還是個容貌豔麗的少婦,絲毫不遜色于年輕貌美的嫔妃,而自從懷了身孕之後,容顔便肉眼可見地衰老,短短月餘竟然恍若蒼老了十歲。
明明還未顯懷,身子卻愈發沉重,剛懷孕之時,她如平常孕婦一般嗜睡多眠,如今卻是好幾日無法下地。
“江神醫,本宮腹中的男胎是否還健康?這些日子,本宮愈發覺得身子難受,明明之前懷長甯的時候,前幾月并沒有如此難熬,莫非是胎兒太弱,需得加大藥量?”
賀蓉殷切地看着花栩,恍如緊緊地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