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賀蓉診脈之後,花栩溫和道:“娘娘早已過了适孕的年紀,因服了續子茶懷上皇子已是不易,無需過于擔憂,續子茶隻能助娘娘懷上皇子,對保胎并無功效,草民近日已經研制出新的養胎藥,娘娘隻需按例服下,可保皇子健康無虞。”
聽了花栩的一席話,賀蓉可算是松了一口氣,隻要能平安誕下皇子,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賀蓉溫柔地撫摸自己的小腹,嗓音包含着希冀:“那就好,隻要本宮的皇兒平安就好。”
花栩收回手後,神情變得晦暗不明。
他狀似關切地問道:“娘娘腹中的皇子雖然強健有力,但觀娘娘自身的脈象,卻是異常孱弱,莫非娘娘近日被什麼煩心事所困擾,心緒不甯?”
“龍子固然重要,但也需要母體康健才可,自從娘娘有孕以來,草民更是千叮咛萬囑咐,切不可憂思和動怒,必須保證每日情緒穩定、體态康健,直至誕下皇子。”
花栩的口吻頗為擔憂,好似十分關心賀蓉的狀态。
心下卻另起一樁謀算。
他暗暗揣摩道,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控制。
按照他的計劃,賀蓉的身體還能撐上三四月,但她近日過度憂思,導緻身體提前出了狀況,這無疑是加速了她衰竭的速度。
時機尚未成熟,他不能讓賀蓉的死期過早地到來,隻能借用養胎藥暫時維系她的生命,延緩她的死期。
賀蓉歎了口氣:“還不是長甯那個丫頭,非要嚷着嫁給那個什麼蘇懷景,本宮不同意,她竟然要和本宮斷絕關系!本宮近日雖與皇帝的關系有所緩和,但聖旨已下,有兄長的走私案在前,眼前貿然抗旨,并不是良策。”
“蘇懷景......”
花栩的語氣令人捉摸不透,面具下的雙眸閃過一絲玩味。
少頃後,他話鋒一轉,反而勸慰道:“娘娘,依草民看,蘇侍郎秉性溫和,愛護親友,不失為良婿之選,再者,長甯公主對他一往情深,既然大局已定,娘娘要不試着接受這樁婚事?”
他的勸慰引來了賀蓉更激烈的反應。
“這絕不可能!”
賀蓉的臉因動怒而顯得異常扭曲可怖:“我賀家這輩子與蘇家不共戴天!他蘇懷景休想染指本宮的女兒半分!”
“娘娘息怒!”花栩急忙作揖請罪,“隻是端午那日,草民奉旨前去蘇府為蘇小姐診脈,心下有了一些感悟,這才說出剛剛那番話。”
賀蓉皺眉道:“什麼感悟?”
她險些忘了,這個蘇懷景不僅觊觎她的女兒,還膽大包天,借皇帝之手來讨要她身邊之人。
花栩道:“那日草民無意間聽聞蘇府的下人議論,才知蘇家小姐并非蘇侍郎的嫡親妹妹。”
“聽聞是蘇侍郎三年前途經淮州之時救下了她,養在蘇氏夫婦膝下,且那日草民為蘇小姐診脈,發現她竟然身中斷塵草,此物藥性猛烈,極難醫治,需要花費大量的銀錢購買名貴的藥材才能續命。”
“蘇府對一名養女都如此呵護,蘇懷景更是不惜請旨為妹妹醫治,想來這家人必然是心地善良之人,長甯公主的眼光不會有錯。”
花栩字斟句酌地将事件原委告知賀蓉,從頭到尾,他都在細細地觀察賀蓉的面色變化。
賀蓉神色若有所思,反複思忖他這一番話。
“三年前......淮州......”
這時間和地點為何如此熟悉。
——直至一件事在腦海裡閃過。
她瞬間瞪大雙眼,甚至有些激動:“你說這斷塵草,是什麼草?”
花栩嘴角微微勾起,從容道:“此草并非天然的草藥,而是醫師煉制而成的毒藥,人服下之後記憶會全部消散,忘卻前塵記憶,從脈象看乃是油盡燈枯之态,普通的大夫診脈之後隻會束手無策。”
“不過此藥恰巧乃草民師父所制,草民極為熟悉,一診脈便知其中玄機。”
賀蓉訝異中含着驚喜:“江神醫入宮這麼久,從未聽聞你提起師父,能夠培養出如此妙手回春的徒兒,想必他的醫術更是登峰造極,不知你師父現今在何處?”
花栩黯然神傷,垂眸道:“多謝娘娘擡愛,隻可惜,家師不久前已經仙逝了。”
賀蓉微愣,原來早就死了,也罷,她有這一位神醫也就夠了,隻要能保下她順利誕下皇子,足以。
思及此,她不由得想起一人,心下嗤道,當初那人不也是自诩神醫,救萬民于危難之中,又得先帝擡愛,偏偏治不了她這落紅之症。
在她看來,不過也是沽名釣譽的庸醫罷了。
停頓片刻後,花栩再次擡眸,言辭中有些為難和猶豫:“不過,有件事,草民不知當不當講。”
“在本宮面前,你無需忌諱那麼多,有什麼異常之事,隻管說便可。”
賀蓉神色恹恹,有些擡不起精神,染了鳳仙花汁的長指在太陽穴處輕輕地按揉。
“草民曾聽家師所言,他當年乃是受一權貴之人所托,研制出了斷塵草,此藥雖然在江湖中頗有名氣,但極難研制,卻從未聽聞有人服用過,如今卻出現在了蘇小姐身上,這不得不讓我懷疑......”
花栩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停止,無疑勾起了她的疑心。
她蹙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隻聽花栩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家師曾告訴我,那權貴之人,乃是信王李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