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史,這是與你共事的戚容,今天你們第一天上任,記得熟悉自己的分内事。”
領頭的長史官交代好事務後,就留下了林琅和三位女史在書房整理案卷。與她一同入史館的戚容是一位長相隽雅的女子,細長的丹鳳眼,用一根檀木钗挽住了頭發,沒有多餘的配飾,書卷氣極濃。
她也不愛說話,隻是默默地做自己手頭的事,看上去淡漠疏離,不與人親近。
林琅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迫切要在史館尋個能互相照應的人。她見戚容不言語,心下覺得這是個老實寡言之人,心地可能也壞不到哪去,便湊頭過去想要攀談。
“戚大人,你頭上的檀木钗我瞧着好看,哪裡買的?”
戚容看着湊過來的林琅,默默地右移了一步,淡淡道:“林女史,還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吧。”
看着如此“不解風情”的女子,林琅不由得撇了撇嘴,悻悻地走到自己要整理的史料旁開始做事,心想着要不等工作結束了再尋個機會和戚容說說話。
正當她坐下準備抄寫今天長史官留下的墨書時,另外兩名女官進來整理書架上的絹本,還笑着慰問林琅。
“小林女史,辛苦你了,我們當年進史館也是從抄書過來的。”說這話的女官介紹自己是八年前就來史館的林大人,是林峻的嫡親姐姐,也就是林琅的姑姑。
林琅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她沒想到姑姑就是史館的女官,自己還費勁去求姜聽。
“姑姑好,三娘此前沒認出姑姑,姑姑莫見怪。”
看着自己的小侄女,林風華寵溺一笑,但還是正色道:“但既入了史館,便要好好做自己的分内之事,莫想着偷奸耍滑,”說着還用手指戳了戳林琅的眉心,讓她和戚容好好學學。
“戚容是考入史館的,做事勤勉認真,姜大娘子雖塞了你進來,但我知道你也是有真才實學的,快使出來讓我這個姑姑看看。”
林琅重重地點了點頭,她很喜歡這個姑姑,親切風趣,長得也很漂亮。
不知林風華官人何許人也,如何配得上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
木制的窗棂半開,透出來了一縷很耀眼的陽光,與史館中随時揚起的灰塵同輝,讓光有了具象的呈現。
看着這束光,林琅不禁思緒紛飛;從前坐在故宮的修複工作室中,也是這樣的一束光,從側邊的雕花窗戶中投射到她的手上。
那時自己接觸文物,感受曆史,現在卻真真切切地處在這個遙遠古老的時代,親手,觸摸着曆史。
戚容正在旁邊抄寫,身旁有這些動靜,她也未發一言。
江南戚氏是那一帶有名的氏族人家,隻是後來因為有族人犯了事,其餘旁支都被牽連。戚容這一支,也沒能幸免,自此祖父離世後,家中便無做官的兄弟。雖說是仕宦人家,卻早已沒落。
戚容雖為女兒身,但卻有振興家族的心,寒窗十餘年,通過了女官擢選,千辛萬苦進入司籍司。
她知道林琅是大戶人家女兒,在司籍司中更不是孤身一人,自己和她不同路,便也不願意過分結交。
在史館忙完一天後,長史官來閉館,兩人才放下手中的筆墨。
走出宮門時,林琅一直跟在戚容後面,不敢和她搭話。
畢竟自己被拒絕過一次,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了。
卻沒想到戚容突然停下轉過頭來,似是有話要說。見此,林琅忙快步走近了她,尴尬道:“戚大人,有什麼要對我說啊?”
“你今日謄抄錯了13處,我都一一看過改過來了,明天仔細着點。”
林琅聞言尴尬頓時又多了幾分,原地鞠了好幾個躬道歉。戚容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身,便轉頭離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林琅知道這是個好人。
“以後再想辦法和她做成朋友吧。”
今日朝堂之上,也不甚太平。
趙硯穿着九龍蟒紋朝服,站在群臣之首,面色沉靜如水。
前幾日宋昭宗下密旨調查朝中貪腐之事,牽連出好幾個世家大族,若是全動了,朝局必然發生巨大動蕩。
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可妄動。
這天昭宗負責暗中調查的心腹侍衛來報,向昭宗彙報了調查的進度,并勸谏道:
“陛下,此事事關重大,絕非一日之功,還須從長計議不可打草驚蛇啊!”
看着呈上來的世家名單,宋昭宗歎了一口氣,随即屏退左右傳召了淑妃,在寝殿中兩人談了很久。
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那也寝殿的燭火長明,透過窗戶上的明紙隻看到昭宗和淑妃坐在床邊,握着手,像民間普通百姓家的夫妻一般,共剪西窗燭,漫話長夜。
上朝時,殿閣大學士杜儀上奏,口稱請罪,伏跪在地。
“杜愛卿,何罪之有啊?”
杜儀仍跪在地上,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
“臣有罪,上一次科舉經人檢舉,有作弊之事!臣作為大學士卻縱下如此纰漏,自當請罪!”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