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他多年宦海沉浮,都沒有周玦這一兩年大起大落來的驚險。
但不得不說,這是唯一能遠離風波的法子。
風的溫度已經漸漸暖和,昭示着春天就要到來。甯州在江南,此時那裡的柳枝應該已經抽出了細芽,挺美的吧,可惜隻能一個人去了。
“我去求姑姑,讓她準我和官人同去甯州。”林琅沉默了良久,還是下定決心開了口。
女人能入朝為官不易,林琅知道這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但她始終記得自己來這裡的使命。
找出卷宗背後的真相,宣告世人,還他清白之身。
周夫人聞言,起身走到林琅身邊,撫着她的手哽咽道:“好孩子,周家不會忘了你這份恩......”
林琅忙站起來,道是自己應該的。“夫妻本就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官人獨自一人前往甯州,自己留在宮中?”
周玦眉毛一挑,心下暗爽。
三娘還是在乎我的,縱我失了些風光,她依舊不離不棄。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所幸林風華是個善通人情的,也未被宮中流言所擾,甚至還處罰過亂嚼舌根的女史,能理解林琅的心情。
“我做了主,替你告假,再調任一名女史來接替你的位置,”林風華握着林琅的手,關切道:“陛下對周大人的态度尚有轉圜的餘地,你們先去甯州蟄伏一段時日,定有能回京的機會的。”
林琅聞言感激不盡,就要落下淚來,連忙行禮謝道:“謝姑姑,姑姑恩情沒齒難忘,隻是還有一件事情相求。”
“琅兒但說無妨,能辦的姑姑都盡力幫你辦。”
看着史館的大門,這一磚一瓦,林琅都想牢牢刻在腦海中。可能是文物修複者的職業病吧,總是想盡可能記住和這段曆史有關的一切,解構這一切。
“希望您多多照拂戚容,她性子孤傲冷淡,不要為難她與人相與。”
林風華笑着應了下來,讓她放寬心。還在心裡暗暗感歎,小侄女心善啊,估計周大人的事,也是嫉妒者胡亂攀扯的。
處理完汴京的一切,兩人便坐上了前往甯州府的馬車,去的輕便,隻帶了必要物件和兩個貼身侍從抱香和安福。
周夫人站在府門口,久久望着馬車離去的方向,時不時落下淚來。
兒子從小除了讀書沒吃過什麼苦,到了甯州人生地不熟的,可有最受了......
但其實周玦很高興。
“三娘,總算離了朝堂那幫小人,哎,可算能過一段安生日子了。”周玦仰在馬車裡,感歎道。
林琅不覺氣的好笑,便用手指戳他的大腿,調笑道:
“官人這般胸無大志,我看錯人了?那我這诰命夫人,得另請高明了。”
“娘子說笑,娘子說笑,”周玦連忙坐直谄媚地靠近她:“娘子都舍不得離開我,我怎麼舍得将好娘子拱手讓人呢?”
懶得與他多逞口舌之快,林琅隻想着拉回正題,于是拂開了他的手正色道:“此去甯州,可有打算?”
周玦腦子裡轉了一圈,歎了口氣還是覺得将實情和盤托出。
三娘跟了自己來,總要知道的。
“其實......此次甯州之行,是我與陛下商量好的,”
語出驚人,林琅無語,但确實是周玦的行事風格。
“赴任三個月,陛下會下旨召我回京,這三個月我們要洞悉甯州民生百态,定下變法良策。”
林琅:......
靠,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
罷了,也怪自己宋史課上沒認真聽,對昭德變法的經過知之甚少。
或者說,曆史對這段變法的記錄,本就欲蓋彌彰,甚是隐晦。那麼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史書工筆,竟也畏懼這背後的真相?
“下次還有這麼大的事再不跟我說,有你好看的。”
周玦聽着這意思,便是娘子原諒自己了,趕緊又湊上來發誓道:“日後對娘子,我定知無不言!”
這還差不多。
此去甯州,路途遙遠,一路颠簸甚是辛苦。好在這幾日也是熬下來了,順利到達甯州府。
江南風光,與汴京甚是不同。臨着河的市井街坊如棋盤錯落擺布,酒肆燈籠映在蕩漾的河水中,讓人分不清天上人間,女兒們舉手投足間,更是溫婉素雅,整個甯州,都是一派民生安樂的好氣象。
周家在甯州并無根基,但甯州前任知府就是周玦親手打掉的,因為查到甯州府的賬簿有問題,知府貪了銀錢,被調到别州做府衙小吏。
那知府素愛魚肉窮苦百姓,卻從不得罪大戶人家,被趕走了甯州百姓自然喜笑顔開,也對周玦夾道歡迎。
所幸,所幸汴京的謠言沒傳到甯州來,看來是陛下有意安排的了。
看着府衙裡擺放着的積案舊卷,周玦不禁皺起了眉頭。林琅随手拿起幾本,翻來翻去都是些百姓間鬥毆吵嘴的小事,便又放了下來。
正整理着,忽有一府吏上前來報:
“知府大人,甯州的大賈楊景煥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