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近一周的時間裡,林琅都留在娘家養傷,周玦從未派人來催。她知道,他心中有愧,呆在甯州的三年,他對她一直有愧,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她。
林琅難以預知,周玦現在的心境。
又或許,自己是明白的。他有時候面上不正經,常和自己開些玩笑,但有自己獨特的感知能力,心思更是細膩敏感。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隻要傷害了身邊的人,心裡便挖出了一個坑,長出愧疚的大樹,即使自己有心砍掉這份不該存在的枝幹,年輪依然長留。
所以自己受傷的事情,周玦一定還耿耿于懷,不來尋自己,應該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對。
眼下天氣已經快要入秋,一打開窗便有絲絲涼意浸體。抱香看夫人尚着素衣便打開了窗戶,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将她扶回床上。
“夫人剛好些,着涼了怎麼辦?”
林琅笑着搖了搖頭道:“身上好的差不多了,屋裡太悶,想換一換新鮮的空氣。”
夫人雖然笑着,但抱香看得出來她不太高興,關切問道:“夫人怎麼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我……”林琅有些遲疑,良久後還是決定拜托抱香去問問:“你可否去打聽一下,官人他……近況如何?”
林琅既然想知道,抱香自然就立馬跑去打聽了。
周玦之事,滿城風雨,自不必打聽,茶樓裡讨論的正熱烈。
“我親耳所聞呐,長公主與他當着陛下的面就起了争執!”
“啊?怎麼吵的?”
“長公主堅持要治他的罪,畢竟女兒沒了,得要個人抵罪呀。”
“然後呢然後呢?”
“太子殿下當堂力保,并上奏要他重回太傅之位!”
“啊?那姜太師的臉色要難看喽……”
抱香頓時感覺有些不妙,買了兩包茶點果子之後便速速回了府,和林琅說明情況。
這發生的一切尚在林琅預期範圍之内,她知道趙硯定會力保周玦,他繼位之後也會繼續重用周玦。
把人捧到至高處,摔下來的時候才最疼。
“抱香,替我更衣,今日我們便回周家。”
聽聞林琅要走,林峻也沒有過多挽留,他知道女兒既已經出嫁在娘家久留終究是不合時宜的。林老夫人當真是舍不得孫女,聽聞林琅要走,早早地就來了正堂送别。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林琅收到的第一份善意與安心就來自老夫人,她也一直記挂着這份情。
“三娘,這傷還得養着,我會派嬷嬷和姑爺說,不能讓你累着,帶着你最愛吃的鳳梨酥,祖母這裡的廚子做的最好吃,你多帶這些……”
見祖母絮絮叨叨關照了許多,林琅握着她的手笑道:“祖母,官人從不會讓我累着,我日後回來的機會多着呢,祖母不必太過挂懷的。”
老夫人意識到林琅這是要走了,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忍着濁淚拍了拍她的手,哽咽道:“好三娘,去吧。”
周府
今日正好宇文嘉煜也在府中,見林琅回來,連忙上前行禮。
林琅是第一次見宇文大人,隻覺得是劍眉星目,鼻梁高挺,沒有過多表情,眉宇中自有一股傲然之氣。
“宇文大人,幸會。
周玦見她一個人回來,連忙上前扶,關切問道:“三娘,怎麼自己回來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要回來。也……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去接你就好了。”
林琅微笑着搖了搖頭,反握住他的手,溫柔道:“你沒有錯,道什麼歉?我現下身體已經好了,便臨時起意想回來陪你,倒是耽誤了你和宇文大人商議正事。”
……
轉頭看向宇文嘉煜的眼睛裡,有幾分打量。
宇文嘉煜,一己之力力壓群雄,永安八年科舉狀元,面如珠玉,曾有學界傳言說他盛年出使被議論容貌過美,射箭比賽卻秒殺塞外國家的武将。現代人對他的了解不算多,因為仕途太順忙着處理朝廷政事無暇文章創作,但凡是有他寫的策論傳出便被當朝儒生奉為榜樣,逐字學習。
昭德變法中,并未聽說有此人的存在,要麼是自己對曆史的了解不夠,要麼是宇文嘉煜此人心機頗深,神機妙算,能在亂世中全身而退。
“周夫人說笑了,我們也是閑來無事,聚在一起喝喝酒罷了。”
宇文嘉煜意識到了林琅看他的眼神中有些不一樣,便選擇藏拙,話中也暗示周玦瞞下今日所商議之事。
“周夫人既已歸家,你們夫婦二人小别勝新婚,我便不會打擾了。周大人,先告辭了。”
眼下事情已經商量的差不多了,周玦也沒留他,将人送至門口,便拱手告辭了。
身邊隻剩林琅的時候,周玦便有些不自在了,他整了整衣襟,剛準備開口慰問慰問,沒想到林琅先說話了。
“周玦,你是不是不敢見我?”
沒想到林琅會有此一問,周玦頓時語塞,眼神躲避,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琅卻突然踮起腳抱住了他,周玦一愣,忙俯下身子回抱住。
她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周玦,你沒有做錯什麼,三年前的傳言不是你的錯,文嘉之死不是你的錯,我受傷更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因此介懷,你應該知道,你是頂頂好的人,會成大事。”松開手的那一瞬間,林琅看着周玦的眼睛,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