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程度上講,和周太傅脫不開幹系。”
翻完一整遍後,林琅迅速把奏章塞回了原處,思緒翻飛。
陛下這就是要開始行動了,也就是說,離換代不遠了。
不太一樣的是,這次打頭陣的是宇文嘉煜。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曆史上記錄的昭德變法始于昭宗駕崩初年,便是由“官印法”開始的。曆史學界幾乎都認為,大宋的滅亡由此拉開序幕,将其罪責都落在這場變法的帶頭人—周玦的頭上。
如果按照這個說法,原本的曆史進展已經有所改變,拉開序幕者變成了宇文嘉煜,但其實周玦還是參與其中的。
不管怎麼說,曆史真的變了!也就是說周玦的結局和變法的結果是完全有可能改變的!
理完前後思緒後,林琅的眼神忽然一亮,喜悅之色溢于言表。
戚容不解。
你官人的功勞都被人搶了,林琅你在高興啥?
林琅意識到自己有些許的失态,連忙收住表情。但她沒辦法向戚容解釋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她隻能說自己突然想到了别的事,假笑一番搪塞過去。
“宇文嘉煜這個人,你怎麼看?”
戚容這話把林琅問的一噎,她對宇文嘉煜的了解,當然都是正面的。這個人,是曾經春風得意狀元郎,是未來官運亨通左丞相,沒流傳下來什麼詩集文章,世人口中的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天之驕子。
對于他如今替代周玦舉國推行“官印法”的事情,不知曉背後隐情,林琅不好下定論。
“戚大人,既然同朝為官,隻要能利于百姓,無論這功勞是誰的,都一樣。”林琅繞過了這個問題,笑着道。
戚容也不是對宇文嘉煜有意見,對事不對人。周玦在甯州的事情她一直有聽說,為何到最後拱手把政績讓與他人,戚容不理解。
“我隻是想提醒你一下,提防着,官場之上謹慎些都是好的。”
林琅知道戚容并無惡意,便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笑着應下了。
那天回到周府。
“你說,你說,怎麼回事啊?”
安福和抱香在門外聽到一陣嘈雜,便知道少夫人又在整治周玦了,說不定現在正提着耳朵呢。
兩人對視一眼,暗歎周玦命運多舛,老老實實守在了門外。
“夫人夫人你聽我解釋,你先把手松開好不好?我錯了,你聽我解釋。”
周玦被揪的耳朵痛,連忙告罪求饒。
松開手後,林琅抱胸把頭扭向一邊沒作聲,等着周玦的“解釋”。
“此前我已經得罪過許多朝臣,若由我來主持變法,必然受到重重阻礙。”周玦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聲音中有幾分委屈與無奈。
“宇文嘉煜出身清流世家,代代名臣,他在朝中比我有話語權,若能由他安排,必然比我更順利。”
“三娘,”周玦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低聲道:“隻要對百姓有利,對大宋江山有利,是誰來做都是一樣的,你說對不對?”
林琅一聽更加生氣了,手一撒開,握拳嗔怒道:“我生氣不是因為你把機會讓給了宇文嘉煜,是你沒有提前跟我說!但是,但是我也不是想控制你了解你的一切,我隻是、我隻是……”
我隻是擔心,在我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你又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個如深淵般晦暗的結局。
看林琅哽着說不出話,周玦連忙接上話,撫着她的背安慰道:“是我的錯,沒有提前知會你一聲,以後不會了,真的不會了。”
說出話的那一瞬間,周玦忽然想到,陛下今天要傳給他的那道遺诏。
内心掙紮一番後,他還是決定不透露這件事。不告訴她,她才能安全。
對不起,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林琅淚眼婆娑,扭過頭看着周玦的眼睛,細細密密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陰影。若不是仰頭,她真的看不清他的情緒。
林琅沒有再說什麼,她知道周玦的話在理,以宇文嘉煜的能力,辦好這件事不是什麼難事。
萬事開頭難,若是宇文嘉煜能把變法的頭開好了,對于改變周玦的命運,有着巨大的助益。況且,還能把周玦分散一些火力,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大臣不要盯着他一個人罵。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站在這裡,誰也不清楚未來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這時安福在門口同胞,說老爺要來。
想必周則仕也是聽說了今日朝中發生的事情,來問問情況的。
周玦親自去給父親開了門,講好來龍去脈。周則仕也并非貪圖名利之人,并沒有因此怪罪兒子,反而覺得這番處理十分妥當。
“周玦,你已經有了獨自處理問題的能力,為父,真的能少操點心了。”
周則仕雖然已經不再過問朝中其他事情,但是對于自己的兒子,依然事事上心。在甯州的三年,書信常通,生怕有些錯漏又被那些個禦史谏官吵吵鬧鬧。
“父親,我不希望您為我擔心,我會小心行事的。”
周則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神中滿是欣慰。林琅也跟着走了上來,微頓行禮道:“父親,兒媳也在宮中當值,有什麼事情我會幫襯着官人一二的。”
看着兒子兒媳都如此聽話懂事,周則仕總算是放下了心來,這下也好回去跟夫人交代了。
看着父親離開的背影,和林琅的發髻羅裙,周玦的思緒又飄回了被官家單獨留下時的場景。
他對宇文嘉煜說,保守這個秘密,直到時機成熟。
對周玦說的是,保守這個秘密,直到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