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聽見了叩門聲,以為有貴客來訪,便趕緊打開了門。
見有人開了門,楊景煥立刻拱手招呼道:“嗬,這位小哥,請問周太傅可在府中?”
那小厮從未見過楊景煥,便以為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要來巴結大人,無甚意義,手一攏準備關門了。
楊景煥見狀,忙用雙手撐着門,告道:“小哥通融通融,替我向你家大人通報一聲,萬分感謝。”
見那小厮臉上有不耐煩之色,楊景煥沒法子了,騰出一隻手,又扯出腰間一隻玉佩,讨好道:“請小哥喝些好茶,且替我通報一聲。”
此人内心:破财消災破财消災破财消災……好心塞啊!
成色極好的玉,那小厮看了眼睛瞬間就直了,忙換上一副谄媚神色,恭迎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移步内間等候。我家大人進宮了,不時便會回來,還請稍作休息。”
楊景煥瞬間愣住了,周玦不在家,自己不便離開客棧太久。這,等還是不等?
一番掙紮後,他還是決定先回客棧,給小厮留話道:“我有事等不了太久,煩請讓周太傅到萬家酒樓一叙。”
見那小厮滿口應下,楊景煥便放了心,離開了周府。
一路上看着汴京的街景,去小時候自己同父親來時大不相同,不禁感慨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
禦書院藏書閣
崔鴻文小心翼翼地取出因年代久遠褪色的殘卷,放置在一張檀木桌上,三人圍在一起,仔細端詳。
“林女史,依你看,可還有救?”崔鴻文觀察着林琅的神色,問道。
林琅看了一會,便直起身子信心滿滿道:“九成把握。”
周玦見她如此,也松了口氣,開心地笑了。
崔鴻文點了點頭,應道:“且以此書為一試,讓我親眼見證一下你的真本事。”
林琅沒有拒絕,吩咐了自己所需的宣紙、軟毫毛筆、軟布、烈酒和火引子,并取廚房煮飯大鍋鍋蓋上的水一壺,便開始細細觀察這殘本各方面的情況。
此卷圖文并茂,但失色嚴重,對文物熟悉者尚依稀可辨其中内容。根據自己的了解和測算,她認為這是唐代遺留下的一卷草木書畫。
“崔老翰林,我猜的可對?”
崔鴻文臉上的贊賞之色溢于言表,道:“正是。”
小小女史,能有這樣的見識和膽量,眼見不在翰林院年輕一輩之下,定能成大事。
東西都帶齊後,林琅有些無奈道:“崔老翰林,修複此卷至少需要一個月,您可等得?”
崔鴻文輕蔑一笑,哼道:“林女史,若老身能親眼所見此般奇迹,得此人才,一個月?一年都等得!”
林琅聞此言便放心了,先用毛筆掃清灰塵,裁下大小合适的宣紙,慢慢鋪上,用軟毫蘸蒸餾水細細鋪描。
此過程極耗費心力,需要修複者全神貫注,力度适中,不可有一絲遺漏或損毀。
崔鴻文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想湊近些看清楚,卻被林琅嗆道:“崔老翰林,您擋住我的光了。”
崔鴻文也不敢打攪她,便乖乖和周玦站到了一處,默默看着。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全卷鋪描完畢,林琅直起腰身,不覺渾身酸痛。
周玦立馬上前,幫她捏捏肩,犒慰道:“娘子辛苦了,接下來如何?”
“軟布保持蘸水鋪蓋在上面,等待兩日。”林琅起身對崔鴻文拱手道:“還請崔老翰林照看好,兩日後我會來進行下一步。”
崔鴻文應下,表示會親自照看,靜候林琅再次到來。
回家的時候太陽已經歪歪地挂在了西山之上,林琅坐在馬車内,周玦一直在替她捏肩捶腰。
好久沒有這麼精細地進行修複工作了,生怕自己手生出了錯,林琅拿出比平日裡兩倍的專注力。雖然一直坐着,但是感覺是自己到這裡以來最累的一天。
周玦為了逗她開心,誇道:“娘子,我看崔大人的眼睛盯着你就沒挪開過,想必是被你精湛的技藝所折服了!”
林琅嘴角微微上揚,知道他說話有恭維的成分,但被誇了誰不開心,便應道:“過幾天,還有他能見識的。”
“那是,我娘子最厲害了……”
太陽徹底落山之前,總算是到了家。
一回家,府裡的小厮便來通報道:“大人,今天有位甯州來的楊公子,托我給您留個信,讓您一回來就去萬家酒樓一叙。”
林琅怔道:“楊景煥?”
“應該是的。”周玦也有些驚訝,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汴京,在這個節骨眼找上自己。
“這麼晚了,要不你明天再去吧?”
周玦搖了搖頭,道:“明日便是登基大典,雖說淑妃娘娘已經打點好一切,但難免有纰漏。楊家是長公主的勢力,楊景煥此時來訪,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得去看看以防有意外發生。”
林琅拗不過他,身上又難受的緊,隻好任他獨自一人去了酒樓。
此時此刻,正是萬家酒樓最熱鬧的時候。周玦艱難祭神進去,向一個跑堂夥計打聽了楊公子所在的房間,便快步上前了。
叩門後,楊景煥大喊了一聲“誰”,聽到是周玦來了,便趕緊打開了門拉他進來,并探頭四處望望,見無人看守便放心地關上了門。
兩人相對站立後,楊景煥忽然跪下,把周玦下了一大跳。
“楊公子,這是作甚?快先起來!”
楊景煥眼眶中有淚水彙集,懇求道:“周大人,我不想行謀逆之事,想求得周大人庇護!”
周玦聽到“謀逆”二字時,瞬間愣住了,并反應出其中關竅。
明顯是長公主想找替罪羊,為她奪權作準備。
“楊公子不要着急,且慢慢道來,我會給你想辦法。”
“……”
此時,在隔壁房間,還有一雙耳朵,靜靜聽着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