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到了。我對着站台上目光滿懷擔憂的安妮夫人最後招招手,老巴蒂·克勞奇看上去還想說點什麼,但他身邊的助理急匆匆從盒子裡掏出一份文件請他過目,隻消看眼标題,他就緊鎖着眉頭把它接了過來。
“……西南部異常飓風?你為什麼不早點給我!”
他低聲對助理說起話;小巴蒂擡起的手放下去,他安靜地拉着我的袍子轉身上車。
霍格沃茨特快還是記憶裡的熱鬧。高年級來來去去,對着一假期未見的朋友熟絡地打招呼,然後幾個人嘻嘻哈哈地勾肩搭背去找包廂;新生們則在走廊上匆匆來去,拉開包廂時多少有些拘謹地詢問裡面是否有位置。
我在走廊上碰到了往級長包廂去的塞西爾。他手裡還是拿着本記事本,不過跟我打招呼時多少有點得意地給我看了看他媽媽給他新買的自動記事羽毛筆,插在兜裡的白羽毛筆和級長徽章相映。他帶着點愉快的語氣說起今年沒準能在巫師棋上赢我一局,我說你還是先從今年開始背終極巫師考試知識點吧,被他幽怨地看了一眼,小巴蒂在旁邊别過臉輕聲笑;阿梅利亞在走廊上碰見我們,隻消介紹一下,坐進包廂不到半分鐘,她很快就和這位海澱區小孩聊起了預習的内容。
“……從《魔藥簡單原理》的說法來看,加入三份磨碎的月長石粉可能會更好……不過我覺得可能會導緻坩埚過熱。”阿梅利亞懊惱地推了推眼鏡,“可惜我在家裡不能實驗;我父母開一家家庭餐廳,别說在外面不能用魔杖了,我要是不小心把蟾蜍粘液淋到油上就糟了。”
“《魔藥改良史》有類似的内容,你可以試試加一根流液草莖……不,雛菊根……碎忍冬葉也可以。”小巴蒂手指在膝頭交叉握着,說完,反應過來什麼似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孩,“你是麻瓜出身——還是混血?”
我不等阿梅利亞回答就在男孩頭上揉了一下。
“出身沒什麼好在意的。”我說,“她去年考得比我們年級所有純血巫師都好。”
阿梅利亞拿着書微微遮上臉,耳尖有些紅,但還是點頭。小巴蒂回看我一眼,垂下頭,正當我以為他要跟過去十幾年的優越觀念做鬥争時,他接着就坦然擡頭,甚至站起來,對阿梅利亞伸出手。
“很高興認識你,凱普萊特小姐。”
他甚至笑了起來;不得不說他笑起來很可愛,阿梅利亞也放下遮臉的書回以微笑。小巴蒂坐回來時對我眨眨眼。
……好樣的雷思麗!你的小朋友非常孺子可教!他連血統論都不認怎麼會加入食死徒!
我表面維持着平靜的微笑,心裡為我的小學生教育進程歡呼。
列車很快就到了站,我跟阿梅利亞一起下車。在月台上小巴蒂跟我們告别,雖然他看上去很不情願挪動腳步跟上海格,我還是調侃着“進了拉文克勞我們有的是時間”把他推進了新生的人流。
人流在遠去。随着海格的提燈晃動,我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黑發背影;接着,雷古勒斯瘦削的臉龐側過來,不知道有沒有看到我,但我還是揮揮手跟他打了個招呼——男孩點點頭,轉身走向另一條路。
“你認識我弟弟?”
小天狼星走到我旁邊,或者說,走到月台邊緣能看到新生隊伍的位置。他難得沒有跟詹姆他們待在一起,而是一個人在這裡目送那些離開的新生。阿梅利亞又遮起了臉。
“認識,對角巷見過。”我輕快地說,“我很喜歡你弟弟。”
他似乎笑了一下:“是嗎?我家裡人都很喜歡他,尤其是我媽媽……媽媽的乖寶寶雷爾。”
譏嘲的語調。月台上的人漸漸少了,一盞燈在小蟲飛舞的站台廊柱上投下我們三個奇怪老生的影子,小天狼星抱着雙臂遙遙望着已經消失的新生隊伍,黑色卷發垂在臉側,眉頭皺起。
就像有什麼不得不面對的現實之鏡突然露出了它冷光閃閃的一角,我頓了一下,在風吹過頭發的下一刻……還是隻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我走了,夜骐車在那邊等着。”
他看我一眼,然而什麼話也沒說。
阿梅利亞在離開後終于放下書,歎口氣,看向窗外。
“怎麼了?”我問。
“哎呀……我不喜歡那四個人。”她輕輕說,皺起眉頭,“萊莉沒聽過他們的傳言嗎?對别人惡作劇……雖然不像那些人,但是。”她眼鏡後的眼睛露出憂慮的神色,“不也是欺負别人嗎?這兩方人哪一方我都不想靠近。”
……
不愧是智慧的拉文克勞。
*
我跟着他們上了樓梯,轉過轉角,走過長廊;那些人吵吵鬧鬧地感歎着魔法、霍格沃茨、還有其他許多,其實并不值得那麼驚歎的東西。我真想趕緊往前走,快點走進禮堂,擺脫這群根本沒什麼能說的家夥;但領路的傻瓜非得要确認每個人都走過……他為什麼不把這份細心用到自己曾經被火燒着的房子上?我的袍子都沾上深重的夜霧了。霍格沃茨幹脆讓家養小精靈來做這件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