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拂過頭發,别過臉去;詹姆的笑容凝固了。
“真不莊重。”不知道是誰輕輕說了一句。
分院儀式開始了,那個紅褐頭發的新生第一個被叫到,于是查理.亞爾維斯成了赫奇帕奇的第一個新生。他走下台時,臉色仍然慘白,腿也發着顫,眼神向遙遙的格蘭芬多長桌瞥去。
這時,幾個赫奇帕奇友好地邀請他坐到旁邊,他低下頭,坐着蹭了過去。
點名仍在繼續。海蓮娜·拉文克勞的幽靈幽幽瞥過我們桌邊的幾個人——她身邊的尤金納德·沙菲克拿着叉子在盤子裡刮畫,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周圍的任何聲音。
“安靜。”她空靈的聲音幾乎就是蒼白冰涼的幽靈本身。
沙菲克這才看了她一眼,聳聳肩,無所謂地把叉子一放,把注意力投向了分院儀式上上下下的新生,随着他們的走向,眼睛瞟來瞟去。直到最後一個男孩被分進斯萊特林,麥格教授收起羊皮紙卷,在鄧布利多站起來以前,他拿起空杯輕輕做了個傾倒的動作,聲音難掩愉快:
“羅齊爾……”
也許他還說了什麼,也許他就隻是輕輕念了個名字,但我已經沒有聽清他的機會了。校長簡短的歡迎緻辭後,桌上頃刻間出現一盤盤肉排、餡餅,數不勝數的醬汁和蔬菜。早就在火車旅行和分院儀式後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學生們立馬混入一片充滿咀嚼聲和模糊不清說話聲的愉快吵鬧。
我又看了一眼鄧布利多,慈眉善目的老校長正忙着把長長的胡子撈到旁邊,叉起一塊蘸滿醬汁的肉排。
“萊莉,你不餓嗎?”阿梅利亞在旁邊問我,“你剛剛一直在走神。”
我勉強笑笑,收回毫無意義地黏在鄧布利多身上的目光,眼前的橙汁映着溫暖的燭光。
“沒事,沒事……”
我對阿梅利亞搖搖頭,假裝餓極了,埋頭扒起食物來。糖漿水果餡餅就在眼前,我拿了一個咬一口,差點沒被濺出來的糖漿甜死。
漸漸的,桌上的食物被心滿意足的學生們清空了,禮堂又重新嘈雜起來;但鄧布利多隻是稍稍擡手,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一緻轉向了他。
“好了!多麼令人高興啊,又是一年學習旅途的開始!”演講台上,鄧布利多半月形眼鏡後的藍色眼睛閃爍着愉快的光芒,“在本學期開始以前,我想再做些慣例的講話。首先,所有一年級新生——包括老生們——都應該知道,獵場上的禁林,學生是不能進去的。
“管理員費爾奇先生多次請求我強調,課間不要在走廊施魔法。學校有幾百條規定,都顯眼地貼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希望同學們每次路過時多加注意……尤其是,不要往上面塗永久粘貼的油漆。”
有幾個人低低地笑起來;不用看都知道是誰。鄧布利多微妙地笑了笑,沒有過多停留,洪亮的聲音繼續回蕩在禮堂。
“本學期,我們又迎來了一位新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戴維斯·弗利。”他轉向坐在教職工長桌末尾的弗利。禮堂裡響起禮貌的掌聲。
弗利寬大的前額被禮堂燭光照得亮堂堂的。他好像從沒見過這麼多人似的,看着學生們,面色慘白地擦了擦汗,捏着桌上的酒杯,仿佛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做什麼……不過,他大可以松口氣,每年換新的教授都是常态了,鄧布利多很快就轉了回去。
“鑒于弗利教授個人的特殊原因,學校為他單獨批了一間地下辦公室。”他說,“在這裡,必須提醒同學們,如果不想遭遇意外、痛苦慘死,請不要在弗利教授不在時進入那間辦公室……然後,魁地奇球員的審核工作将在本學期第二周舉行……好了!注意事項都說完了,我很高興它們并不冗長——現在,該唱校歌了!”
“痛苦慘死——?”
禮堂中響起曲調各不相同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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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引各學院新生是級長每年的職責,我已經算是輕車熟路了。領着拉文克勞的一年級新生們走出禮堂時,莉莉和盧平也帶着他們的新生走了出來。鑒于以前拉文克勞和格蘭芬多擠在一起上樓時,經常出現幾個新生稀裡糊塗跑進對方學院休息室的情況,我們從上學期就約好,要是碰上了,格蘭芬多先走——畢竟他們的塔樓在八樓。
盧平看上去消瘦了許多,步伐也慢慢的。當莉莉走在最前面帶着新生上樓時,他落在隊末輕輕拉住一個差點走錯路的女孩,跟她一起走上台階。
我假裝要維持秩序,轉頭向身後拉文克勞的隊伍靠近。
“是,那個就是萊斯特蘭奇……”
“我媽媽在《預言家日報》上看到過她父親的報道……‘巫師優先’……跟那個人的主張很接近……”
“不知道鄧布利多為什麼會選她做級長?”那個聲音抖了一下。
“議論什麼?——你們看一個人,就隻會看她的姓氏嗎?”
那兩個綴在拉文克勞隊伍末尾的新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我也連忙回過頭——小巴蒂正站在往地牢走去的斯萊特林新生隊伍後面,抱着手臂,冷淡地看着他們。
“向你們的級長道歉。”他狀若随意地整了整級長徽章,“她是拉文克勞的級長,我不是……給你們扣點分也不會心軟的,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愛看《預言家日報》的學生連忙捅了捅同伴,兩個人唯唯諾諾地看着我,小聲說了句“對不起級長”就飛速站到了一邊去。小巴蒂皺着眉,我趕緊對他搖搖頭——還沒說别的,角落裡傳來斷斷續續的議論聲。
“那個……法律執行司司長的兒子……”那個學生看看小巴蒂,又湊過去跟同伴咬耳朵,好像科普每一個人的身世是他的神聖工作似的,“預言家日報今年第十八期第三版寫過他父親強硬反對……”
“行了——”看着格蘭芬多的最後一個新生也消失在樓梯間,我連忙打斷了他們越來越深入的關于我們家庭出身立場的讨論,“拉文克勞的新生,跟我來!我們還有七樓要爬呢!”
最後一句話終于打斷了報紙愛好者的喋喋不休。他面色慘白地扶住牆,我終于松了口氣。走上那段熟悉的螺旋上升階梯前,我回頭看了一眼小巴蒂,他看上去還是為那兩個新生很不高興……他反應有些過度了,何必在意這些呢?他們又不會沖上來對我用惡咒。
我揚起笑容,對他揮揮手,帶着新生上樓。
那兩個孩子仍然畏畏縮縮地綴在隊尾;我最後瞥了他們一眼,歎口氣,不再看了。
*
門環随着一陣悅耳的音樂打開了門,拉文克勞溫暖舒适的公共休息室出現在眼前,美麗的拉文克勞像安詳地立在彌漫夜色的窗邊。我安排新生各自回寝室,他們打着哈欠慢慢走上樓梯。
他們走上樓梯時,爐火邊傳來噼啪的聲音。尤金納德·沙菲克一個人坐在那裡,手中的東西在火焰的映照下閃閃發光。
“啊,小萊。”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微笑着,綠眼睛仿佛被火光光影切割成明暗不明的好幾塊,“你對我的事情感興趣嗎?”
“不。”我垂下眼,“你該回寝室了。”
他偏過頭,沒有說什麼,離開了。爐火熄滅,休息室在我身後遠去。
已經到了熄燈的時候,寝室内落針可聞。我坐在床簾裡,拿出一塊暑假時買的巫師懷表,表盤上金色的星星纏繞着顯示如尼文的數字時辰。我看了它一會,然後,從随身的行李拿出“棺材”,還是從裡面翻出那塊焦黑腐化的銀色冠冕殘片。
“……鄧布利多。“
哪怕下定了決心——
我仍然偶有擔憂我的所作所為是否合适……是否改變太多……但現在沒有時間、沒有時間……我已經毀了魂器……哪怕伏地魔隻是一時興起,隻要用上攝神取念……他幾乎必然如此……那就是我的死期。
躺下時,我把那疊寫着“My dearest,Lesley”的信件放到枕頭下。
“一切結束後……”我輕聲說,“再告訴你我的故事。“
我希望他安全,我希望他不要有哪怕一點接觸那些事、從而邁向任何不幸結局的可能。我隻要我們能夠安全、幸福,這并不難,也一點都不過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