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程忙腼腆地擺了擺手:“沈娘子太客氣了。”說罷視線往店裡掠去一眼,猶豫問:“阿錦她可還得用?她年紀小未經過世面,隻盼娘子别嫌她笨,有什麼不好的隻管教訓。”
“阿錦伶俐聰慧,是我的好幫手呢。”沈知微話語誠懇,見阿程還要道謝,笑着擺了擺手,“你若時間寬裕,就進店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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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後,沈知微整理妥當,從自己的小庫房中精心挑選了一幅她的刺繡摹作品 --- 顧恺之的《洛神賦圖》。這幅繡品,圖案細膩繁複,色彩層次豐富,是她在做玩偶生意之前,閑暇時臨摹繡制的。當時她想着,一來為了磨練技藝,免得長久不練手藝生疏;二來為不時之需做準備,現下果然用上了。
時值夏末秋初,雖說時節尚未完全轉涼,但炎熱已經有所緩解。街頭的行人三三兩兩,沿街的叫賣聲隐約傳來。沈知微坐在車内靜心思索,這次的協議不僅涉及資源的獨家使用權,也關乎‘錦童齋’未來的發展,能簽下來實在是天大的好事兒。
到達司衣房,沈知微再次見到老司衣官。她将禮物呈上:“總是打擾大人,小女甚感慚愧,略備薄禮,也是小女自己親手繡制,不值當什麼,獻醜了,願大人笑納。”說罷,将《洛神賦圖》雙手敬上。
司衣官目光落在那幅繡品上,仔細打量,良久颔首道:“沈娘子實是用心了。”他看似不動聲色,矍铄的目光中閃耀的欣賞、喜愛之色,顯示出對這份禮物頗為滿意。
随即,他示意沈知微落座,立時有侍從上來茶湯。
司衣官着人取出早已拟好的協議書。
沈知微接過協議,細細閱讀,眉心略微一蹙。合同中條款寫得詳盡而嚴苛,例如:
“司衣房餘料不得用于錦童齋之外的任何用途,亦不得擅自出售他人。”
“所制玩偶圖樣需由禮部定期核查,确保無違制、不侵皇家紋樣之嫌。”
這些條款看似為雙方合作保駕護航,實則幾乎完全是對錦童齋的約束,而對司衣房自身的責任卻語焉不詳。沈知微心中暗自苦笑,這是典型的“霸王條款”,她作為一商戶,根本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不過,無論如何,協議能順利簽下,意味着‘錦童齋’在資源獲取上會有巨大的優勢。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至于其它的問題屬于次要矛盾,人不能既要、又要、還要,需得審時度勢,适度妥協。
她擡頭對司衣官一笑,執筆簽下自己的名字,語音笃定:“多謝大人成全,小女定不負信任。”
司衣官見她識大體,也微微點頭:“如此最好。”
他将兩份協議蓋好章,其中一份司衣房收好,另一份則遞給沈知微,又叮囑了一句:“禮部定期會派人巡查,若有不合規之處,切勿心存僥幸。”
“謹記大人教誨。”沈知微從容答道,起身對着老司衣官深施一禮。
走出司衣房時,日頭已開始偏西,陽光灑落在青石地面上,帶着些微的暖意。沈知微站在門前,懷中揣着蓋上鮮紅官印的契約,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盡管條款苛刻,但隻要協議能施行,未來面對競争就多了一重保障。
她上了馬車回到店中,推門而入,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端坐在堂中,正是有一陣未見的鄭文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