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暄翊感覺到自己胳膊上的手頓了一下。
“看……看他的意思吧。”林枝莳微微低着頭,很輕的開口。
于是白崇也把目光移到顧暄翊身上,歎了口氣,才說道:“損耗太過,氣血不足,内傷外傷過多,如果就這樣放任下去,可能活不過明年,但如果要治,也是極其耗費時間精力的,須得好生調養,再拿名貴的藥材溫補,才可慢慢補上虧空。”
白崇說完就退了出去,他來府上許久,自然也認識林枝莳,知道對方每日都被顧少爺磋磨,雖然不知今日為何讓他幫對方診治,但誰都知道顧少爺巴不得林侍衛去死。
就算顧少爺一時動了恻隐之心,但林枝莳的身體虧空太大,調養也不是一年半載的事,其中所耗費的金錢和精力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白崇不确定顧暄翊是否願意為林枝莳治。
因此他問顧暄翊,是想要林枝莳生還是林枝莳死。
如果想讓林枝莳死,那放着不治就是最好的法子,但如果想讓林枝莳活……白崇歎了口氣,就算是顧文昌,估計也不舍得耗費這樣的錢财和精力來為一個影衛溫養身體。
白崇出去許久,顧暄翊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看自己剛剛被按了許久脈的手腕,又看向林枝莳,遲疑道:“他——”
“少爺。”林枝莳輕聲開口,他第一次沒規矩的打斷了顧暄翊的話,隻是語氣依舊很平靜,說:“白大夫的意思是,屬下的身體損耗有些嚴重,如果要治會浪費很多财力物力,少爺如果能找到換回身體的方法,就可以省下這些東西,您……您先試試吧。”
林枝莳其實更想說讓顧暄翊不用管他,畢竟影衛的命哪裡值得白大夫說的那樣細細溫養?一把刀如果鈍了,再換一把就是。
但如今是顧暄翊用的他的身體,因此他尊重顧暄翊的意思。
萬一換不成功,這副身體就是顧暄翊的了,那……那還是有必要治一治的。
顧暄翊聽完也安靜了,他看着林枝莳的臉,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心髒在跳動,撲通撲通的,顧暄翊第一次感受到一條生命的鮮活。
林枝莳讓他想辦法把身體換過來,說換過來就不用給他治病了,那林枝莳呢?
林枝莳要去死嗎?
顧暄翊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按理來說林枝莳死掉他應該高興,這樣就沒人當他爹的走狗監視他了,也沒人日日在他眼前晃悠礙他眼了,更可以為他的球球報仇了。
但他剛剛聽到林枝莳這樣平靜的勸他先想辦法換回身體,而不是先調養身體再換回來的時候,顧暄翊覺得心跳好像錯拍了。
他把手按在胸口,心想,這是林枝莳的。
林枝莳肯定在跟他嘴硬,不然林枝莳的心髒怎麼會咯噔了一下呢?
可是林枝莳……林枝莳的臉色怎麼能如此平靜呢?
他就不怕自己真的說不治了嗎?
顧暄翊又把手移開,是了,現在是他在用林枝莳的身體,那這具身體就是他的,他為什麼要管林枝莳的想法?
顧暄翊不自在的咳了幾聲。
“少爺要喝水嗎?”林枝莳關切的問道。
顧暄翊看着他臉上不似作假的擔憂,忽然覺得有些煩躁。
他使勁把腦子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去,清了清嗓子,說:“誰要喝?”
頓了下,又佯怒道:“誰要等着身體換回來?林枝莳,要是一直換不回來,死的就是我了,你是不是就高興了?”
顧暄翊有些蠻橫的把罪名往人身上砸,“你少在我面前耍心機,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少爺我,叫白崇用最好的藥,本少爺哪怕用一天這身體,你就得好好給本少爺養着!”
林枝莳又無端背了好幾樁罪名,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發出聲音。
顧暄翊罵完人就把臉扭了過去,好像多看林枝莳一眼都會氣死了一樣,悶悶道:“本少爺不但要用最好的藥,還要吃最好的飯,去叫東衛擺飯,我餓了。”
林枝莳頓了頓,聽話的應了聲是。
他出了寝房發現白崇還在外面等着,想了想,把顧暄翊的意思說了下,頓了下,又囑咐道:“還請白大夫多費心,少……他怕疼,也怕苦,您用藥的時候斟酌一下。”
東衛聽的目瞪口呆的,心道他家少爺難道真的被水鬼上身了?竟然肯為林枝莳治病!
而且!
東衛不服氣道:“少爺,怕疼怕苦的不是您麼?林侍衛何時這麼嬌氣過?”
白崇倒是還算鎮定,他應下林枝莳的要求,又笑道:“少爺仁心。”
林枝莳也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說麻煩您了。
白崇留下一個方子就走了,說這是治外傷的,至于内調要等他回去再斟酌幾味藥,林枝莳說好,等他走了才發現白崇落在桌子上一瓶傷藥。
他拿起來看了看,問東衛:“這是給少……給他用的嗎?”
他沒見聽白崇說顧暄翊除了内服還得外抹啊。
東衛今日受的驚吓已經足夠多,如果換了往常,他萬萬不敢這樣直接的同顧暄翊玩笑,但今日他實在沒忍住,便從林枝莳手裡把藥拿到自己手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