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一說話就停不了,顧暄翊有點煩,揉了揉眉心,打斷道:“我娘呢?”
問起正事,東衛好歹知道輕重,他想了想,回道:“夫人跟老爺出去上香去了,說是幫少爺求個平安符去。”
顧暄翊點點頭,又問:“外祖父還沒回來嗎?”
東衛搖了搖頭,“沒有。”
杜绛隔三差五便會進京一趟談生意,杜氏的大本營雖然在蘭呈,京城中卻也有不少鋪面,顧文昌要陪老婆,出公差的事便隻能壓在杜绛身上。
顧暄翊從前跟他出去過一次,覺得太累,後邊就不肯再出去了。
眼下三個人都不在,顧暄翊終于露出點高興的臉色。
他指揮東衛伺候他換衣裳,又吩咐道:“叫人跟劉澎說,小爺我今天在春悅樓請客,讓他麻溜的滾過去。”
東衛有點為難,小聲提醒顧暄翊,“老爺說,不讓您跟劉少爺出去胡搞。”
顧暄翊啧了一聲,嚷嚷道:“宴客而已,這怎麼叫胡搞?少爺我出去用個飯都不成了?再說了,我爹又不在,你怕什麼?”
東衛還要再勸,顧暄翊就沉了臉,不悅道:“東衛,你知道你的主子是誰吧?”
這罪名有點大,東衛不敢再說什麼了,但顧文昌有明令,不讓顧暄翊去春悅樓花天酒地,他隻好硬着頭皮提醒道:“那少爺晚上還回來嗎?”
“看情況。”顧暄翊說。“要是高興了在外邊住個一天又有什麼打緊?”
東衛苦着臉說道:“您是高興了,我怕老爺不高興。”
“我爹又不在。”顧暄翊不以為意,他穿好衣裳就要出去,東衛連忙叫了倆侍衛跟着,顧暄翊知道輕重,沒說不讓人跟着的話,隻吩咐讓人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讓顧文昌知道。
但等顧暄翊到了春悅樓,才知道劉澎這幾日壓根就沒回去過。
“你這幾天一直住在這兒?”顧暄翊皺着眉頭坐在劉澎對面,有點不敢相信對方竟然敢七八日不回去,“劉伯父沒讓人來捆你?”
春悅樓不是什麼品茶賞花的好地方,來這兒的人大多都是為了找樂子,顧暄翊和劉澎雖然來過幾次,但也多是喝點酒,或是找幾個清倌作陪,留宿都是極少的,更不必說連續幾日都住在這裡。
顧暄翊上次和劉澎來還是七日前,他沒想到對方竟然一直沒回家。
此刻劉澎懷裡還摟着個打扮豔麗的女孩兒,他也不在意顧暄翊介意不介意,低頭在人臉上親了一口,才無所謂道:“我爹?劉老爺正忙着攀龍附鳳呢,哪裡有空來管我。”
顧暄翊皺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劉澎就發出一聲嘲諷的笑,然後一把把懷裡的人推開,說:“行了,滾吧。”
屋裡隻剩下了顧暄翊,他看着劉澎又倒了一杯酒,然後仰頭灌進了腹中。
“到底怎麼了?”顧暄翊把酒壺拿到自己這,不讓劉澎再喝了。
劉澎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堅持,隻陰着臉說道:“我爹攀上了京裡的一位貴人,要把親兒子送給人家換好處呢。”
顧暄翊愣了下,下意識反駁:“不可能。”
劉澎雖然不是劉老爺的獨子,但卻是唯一的嫡子,就算要做交易換取好處,也不會拿劉澎來換,顧暄翊雖然不大懂這些事,卻也知道厲害輕重。
“怎麼不可能?”劉澎冷笑道:“親兒子哪裡比得上權勢錢财?與其堅持要一個不成器的酒肉纨绔,還不如把人送出去,既少了樁麻煩,又得了實打實的好處,簡直是一舉兩得的事。”
顧暄翊一時竟無法反駁劉澎講的話。
他頓了頓,才說道:“劉府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他和劉澎雖然隻算半個朋友,但劉府有難,他必定要出力的,況且杜绛在蘭呈到底有些威名,有些事未必就解決不了。
可劉澎對他搖了搖頭。
“沒有。”劉澎苦笑道:“阿翊,你太天真了,不是隻有遇到了麻煩才會這樣做,權勢地位之下,親情算什麼?我同你說實話,劉府沒有遇到任何難處,是我爹想要攀龍附鳳,說句不怕你笑話的,這次是貴人看上了我,但如果貴人看上的是我娘,我爹估計也沒有不同意的。”
顧暄翊被他說的啞口無言,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自己沒什麼立場。
劉澎又忽然笑出來,說:“阿翊,我不要你可憐我,人死了也不過碗大的疤,怎樣不是活着呢?我享一天樂也算沒白活。”
他說完又故作輕松道:“說不得我去了京城真能從此飛黃騰達,往後你見了我也得磕頭喊我一聲爺呢。”
顧暄翊皺眉看着他,劉澎笑的太難看了,跟他從前一點也不一樣,可顧暄翊也不知道此刻該說點什麼,他不是杜绛,無法對劉澎說你要怎麼辦我給你幫忙。
可就算是杜绛,估計也沒有這樣的底氣。劉府雖然比不上杜府有錢,但能讓劉澎他爹這樣讨好的人,定然是他們惹不起的。
顧暄翊一時有點五味雜陳,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劉澎才會開心一點。
“行了行了,又不是要死了,臉皺成這樣做什麼?”劉澎看不下去了,攬住顧暄翊的脖子,說:“是兄弟就陪我喝幾杯,别的就不用多說了,小爺我都懂!”
這大概是顧暄翊此刻唯一能做的事,因此他二話沒說,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仰頭喝了。
劉澎看樂了,說道:“平日讓你喝一杯難的跟要你命似的,今兒倒是爽快,早知道我早讓我爹去攀龍附鳳了。”
顧暄翊有時候覺得劉澎活到現在還沒挨過打,劉老爺對他也算是疼愛有加了。他要是敢這樣同顧文昌講話,早被他爹拿棍棒打出二裡地了。
不知喝了多久,顧暄翊又開始覺得頭疼,眼前劉澎的影子逐漸變得模糊,顧暄翊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竟然在柴房中。
身前還站着個人影,頤指氣使的喊他林枝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