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莳說話時聲音很輕，好像隻是在客觀的陳述一個事實，顧暄翊沒能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任何不甘或是怨怼。

可是這原本就是顧暄翊的錯。如果顧暄翊能夠對林枝莳好一點，林枝莳怎麼會這樣沒有安全感。

再退一萬步，如果顧暄翊能夠對自己的影衛上一點心，别人又怎麼可能越過他欺負他的刀劍？

“那你——”顧暄翊頓了下，嘴硬道：“那你也要同我講了我才知道。”

顧暄翊的歪理很多，此刻又振振有詞道：“你不同我講，倘若我下次有事吩咐你你耽誤了，難道就不怕我會嫌你沒用嗎？”

林枝莳下意識看向顧暄翊，他想說不會耽誤少爺的吩咐，可不知怎麼，林枝莳又忽然覺得顧暄翊可能不會想聽到他這樣說。

于是林枝莳最終也隻是點了點頭，對顧暄翊說他知道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顧暄翊終于滿意，他獎勵般拍了拍林枝莳的手，像是在摸小狗爪子一樣，撫了下又評價道：“我的指甲好像長了，你去拿工具剪一剪。”

林枝莳愣了下，下意識看向顧暄翊的手指，他的五指他再清楚不過，絕對不可能有一個指甲長了，然而不過瞬間，林枝莳又陡然反應過來。

少爺說的是他現在的身體。

顧暄翊的手指修長，指甲長得也很圓潤，一看就是被好好保養了的，林枝莳低頭看時，發現确實有點長了，他頓了下，才說道：“屬下……屬下可能伺候不好，少爺要叫東衛弄一下嗎？”

顧暄翊無所謂的搖搖頭，又抓起他的五指，說：“這有什麼可講究的，随便剪一剪好了，不然你去拿工具我自己來。”

林枝莳頓時有點錯亂。

理論上來說，顧暄翊是在剪顧暄翊自己的指甲，這沒問題，一點問題也沒有，顧大少爺自己動手不用人伺候，任誰見了也要誇一句好主人。

可現在這個身體是林枝莳在用，顧暄翊要給自己剪指甲，林枝莳覺得自己要折壽。

“少爺……”他有點猶豫，不太想伸手讓顧暄翊伺候。

顧暄翊卻不怎麼在意的把他的手指抽了出來，說：“你不用覺得不敬不順，就當我是在給自己剪好了。”

林枝莳隻好閉上嘴巴，小心翼翼的維持着被顧暄翊拽着手指的動作。

但顧暄翊的動作很快，好像不是第一次剪一樣，他弄完還對林枝莳笑了笑，眉眼飛揚道：“你沒見過我給我娘弄指甲吧，小爺我厲害着呢，就是你這會兒說想染個色，少爺我也能給你弄上。”

林枝莳有點怔愣。

顧暄翊又說：“等咱們換回來，我再給你弄一弄，”他嫌棄的看看自己的雙手，說：“太粗糙了，以後再有别人吩咐你做什麼不準做。”

他說的很随意，好像林枝莳是他的朋友一樣，林枝莳頓了頓，心底忽然産生了一股勇氣。

他忐忑的擡起眼，認真的看着顧暄翊，說：“少爺。”

顧暄翊已經又躺下了，正捂着自己的腰小聲同林枝莳講那幾個膽大包天的下人該怎麼處置，可林枝莳喊他，他也不會随意應一聲，而是停了自己的吐槽，扭頭看向了林枝莳。

林枝莳說：“如果咱們又換回來了，我可以跟着少爺嗎？”

他小心提了幾個理由，“萬一我在少爺不知道的時候又被人欺負，叫少爺受了苦怎麼辦？”

顧暄翊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你不會打回去嗎？林枝莳，我剛剛不是講了？除了我說的話，誰的話你也不需要聽。”

林枝莳抿了抿唇，聲音好像比剛剛小了些，繼續道：“我不會給少爺添麻煩，少爺如果去和劉少爺喝酒，我就在外面候着，萬一再有意外，我可以及時帶少爺回家。”

他好像已經斷定了和顧暄翊要再換很多次一樣。

雖然他給的理由看上去很有道理，可顧暄翊卻覺得此刻的林枝莳跟從前很不一樣，他擡眼打量着影衛的眼睛，漆黑、明亮，像是小狗的眼睛。

林枝莳不會害他，顧暄翊想。

可林枝莳又好像忽然變了一點。

他是在向自己提請求嗎？

許是顧暄翊很久不說話，林枝莳心底的那絲勇氣終于消失殆盡，他重新垂下眉眼，想要道歉認錯，為自己的逾越請求責罰。

但顧暄翊沒有給他機會。

“到底是因為什麼？”顧暄翊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産生了些包容。

“隻給你一次機會，要講實話，林枝莳。”顧暄翊的聲音聽上去竟然有點溫和，還帶着點引誘。

林枝莳沒有被這樣安撫過，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很不安的重新擡起頭。

“我怕我不小心死掉了，少爺再換過來該怎麼辦？”